春风拂面而来,带着微微寒意。
少女广袖垂散,提在手中雪亮的长剑带血,溅在她苍色的裙裾上。
她迎着卞九的视线,目光轻轻顿了一下。
“赵叩在趁机生事。”少年手中长剑利落地挽了个剑花,架在了赵叩的脖子上,看向谢庭训若冬日寒潭水的眸子,“抓了他,此事便能了。”
少女看向赵叩,细长的眉蹙起。
她徐徐走下台阶。
在卞九尚未反应过来之前,提剑按在赵叩咽喉上,微微用力。没有了帷帽的遮挡,她的身量比他料想得还要单薄一些,然而拿剑的手却很稳。
“让他们放下刀剑。”谢庭训说。
赵叩冷嗤一声。
卞九手中长剑翻折,剑柄被他拍下,狠狠砸在赵叩腿上。赵叩身体猛地一颤,疼得表情扭曲,满头冷汗,闷哼一声后止不住地大叫出声。
少年收了那副天生含笑的表情。
他弯下腰,迫使赵叩对上他的视线。
赵叩是亡命之徒,自然比谁都能看出少年眼中的杀意,不掺半点假。更何况,对刀子往哪里捅这么了解的,只有两类人,少年明显是后者。
眼前的人,轻而易举就能杀了他。
而那位谢氏女郎,更没有半分女子的胆怯柔善,只怕也不会心慈手软。
落在这样两个人手里,只怕……
但就这么放过眼前的人,灰溜溜离去,日后定然镇不住手底下的这群人。赵叩混迹江湖多年,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此时也算沉得住气。
“我可以让他们放下刀剑,”赵叩抬起满是老茧皱纹的手,握住剑刃,扯了扯嘴角,“但你先将他们放走,出城之后,自然会留下刀剑。”
谢庭训不说话,握剑的手用力。
赵叩不闪不避,谈判道:“我留下,诚意总够吧?谢女郎。”
就凭谢家这些人,想要既保全无辜百姓,还要镇压住亡命之徒,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以面前女郎的才智胆魄,必然清楚这一层,所以……
“杀了他。”少年说道。
他语调轻巧,仿佛是杀只鸡那么简单。
甚至还弯了弯桃花眼,露出几分恣意促狭的笑意。
赵叩有些急了,“你若敢杀我,他们自会为我复仇……”
卞九打断他,语气不以为意,“若他们当真与你这样意气相投,你又何必躲躲藏藏,见势不对便要溜走?他们见你被绑了,也毫不着急?”
“……”
“女郎尊贵,何必脏了手?”赵叩不理会卞九了,他有些沉不住气,视线紧紧看向一侧默不作声的谢庭训,“杀了我,日后别人只会说女郎心胸狭隘,连带着谢氏风评也会受牵连。”
这位端庄清雅的女郎低垂眼睑,唇畔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一时之间,浑身肃杀之气消融,满是世家风度。
想来,她也不外乎是个沽名钓誉之人。按着贵族一派虚伪的做派,行事宽容,端庄克己,反倒要拿出几分善意来拉拢他……
“能否替我杀了他?”谢庭训礼貌问道。
卞九微愣,握剑的手紧了一下,本能点头道:“哦,好……”
“劳烦。”
少年在谢庭训的目光下,眼睫微颤,耳根泛出不易察觉的薄红。但握剑的手依旧很稳,轻而易举,一剑刺穿赵叩肺腑。
鲜血溅出些许,却是洒向另一侧。
别说是脏了谢庭训的手,便是衣角都没沾到一点。
卞九踹翻赵叩的尸首,让他离谢庭训远一些,这才收剑入鞘。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其余人尚未反应过来,便已经尘埃落定。
谢庭训说:“杀。”
管事回过神来,厉声喝道:“先前许诺,此刻照旧!”
“少侠身手非凡,我谢氏即刻奉上百金。”管事看向眼前风采出众的少年郎,一颗心彻底落了地,笑眯眯与他套近乎,“只是不知少侠尊姓大名?”
虽然这少年行事毫无架子,衣着打扮也甚是简单。
就连言语间,也对自家女郎颇为敬重,明显是身份并不显达。
可管事何等慧眼。
谢氏这么多人都抓不出来的始作俑者,他却轻而易举,一眼便看穿。能流亡多年,逃过官府层层盘查,藏身在混乱人群中,在谢氏门前掀出如此大风浪的赵叩,被他轻松抓住。
这可并不是只需要足够好的身手。
谢氏门下精细培养的家兵,未尝找不出如此身手之人。
可既有如此身手,又有如此智慧的人却万里不能挑出一个来。
尤为重要的是。
这少年,当真有一副好胆魄。
他不但清楚看出指出,赵叩与这些人联系并不紧密,杀了赵叩便可震慑群匪。还有当众指出此事,亲自动手杀赵叩的胆识,全然不惧怕背后暗中驱使赵叩之人。
若是细加雕琢,有意驱使。
此人必然是一把无往不胜的利剑。
“无名无姓。”少年仿佛看不出管事的有意殷勤,他细细擦拭掉剑柄上的血痕,侧脸倚靠在一侧的墙壁上,无声比了个口型,“放水。”
那表情带着几分促狭。
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