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一下提起来,手胡乱摸索,发觉他左肩肩胛骨的位置格外湿润,而抵在她肩膀的额头格外烫,隔着斗篷和衣服她能感受到的烫。
这人……
她抿了抿唇,种下藕丝后她的灵力禁制便已经解开,来渠州也用的日行千里,只因为要带上莫无,她灵力不够,这一路都是莫无在给她补充灵力。
他行动自如,说话间也没有异常,面上也惯常是带着笑的,面色是白了些,她也没有当一回事,只以为是伤还没好。
谁曾想他已经这么严重。
这一路他的灵力还不要钱一样给她用,他都伤成这样了。
她用手肘动了动插在腰间的海棠:“海棠,海棠,附近有没有医馆?”
莫无突然倒下,海棠也急着,她急忙应:“有的有的,这条街走到尽头再左拐,有一家医馆。”
“行。”幸千应声,她暗自用上灵力努力支撑起某和尚的身体,并小心避开他的伤口正要往医馆方向去时——
他却醒了。
幸千似有所感,她转过头,正与他对上视线。
额头上是细细密密的汗珠,脸苍白着,冲淡了他眉眼慈悲,半阖着眼,看过来的视线格外沉,他没有说话,只这样看着她,许久许久。
莫不是烧傻了?
她抬手要去碰他额头,却被他一下躲开:“不必去医馆。”
他兀自站直,好似是轻轻松松便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她却敏锐观察到他脖颈爆出的青筋,还有一声几乎听不见的闷哼。
他拉开了二人间的距离,靠在身后墙上,再度看过来时面上已重新带上笑。
他声音不似往常清润,带着些喑哑,语气却如常:“姑娘此前问贫僧,可有地方能散布消息,除了修士,魔族妖族,便是普通人也能知晓。”
他稍稍停顿,脖颈处的青筋再度显现,他什么也没说,幸千却莫名得出了结论,他在忍耐,也许是忍耐下一次晕厥,也许是忍耐伤口的疼痛,左右不会与她分说。
“贫僧想来想去,确实有这么个地方,乃黑市听雨阁,听雨阁卖消息也买消息,耳目遍布各处,符合姑娘需求。”
灵光一闪,他从储物戒拿出一木牌递出:“姑娘拿着此物前去,听雨阁可达成姑娘要做之事。”
幸千接过木牌,木牌平平无奇,上方简单一个听字,她下意识查看,发觉木牌边缘很平滑,已经不新了,想来是用了几年的。
他应是早就知道听雨阁的,说不定跟听雨阁还有些关系,却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抬眸间幸千又瞧见了他的左肩,血液已经从里面沁出,在深色僧袍上湿润了一片。
她福至心灵,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要支开她,在自己即将丧失行动力的时候,也要勉力支撑着,来支开她。
莫名情绪涌上心头,她明明,是想送他去医馆的。她甚至,还在担心他的伤势。
幸千抿了抿唇,凑近,眼眸定定地看着莫无:“和尚,你是不是打算让我自己去听雨阁,然后你自己一个人留下?”
跟前的人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神色一下怔然,却在下一秒收拾妥当,恢复了此前的笑:“姑娘且放心,你只需腰间挂着此牌,在黑市会很安全。”
她要听的根本不是这个。
那股莫名情绪再度上涌,她压抑着,径直点明:“你是不是要把我支开?”
他神色仍不变,像是还要再说别的,幸千却陡然笑出了声,她点点头:“行,我自己去听雨阁,但是听雨阁在黑市,黑市又在哪里?”
他应:“黑市是一处游走在修仙界边缘的秘境,在各地皆有入口,渠州入口乃是城东一座破庙。”
她追问:“我可听说进黑市都需凭证,我没有凭证怎么进?”
他神色依然不变:“木牌可做凭证。”
他还真是,什么都想到了。
幸千气笑了:“你就不怕我去了黑市,自己就走了?”
“还有藕丝,贫僧可将姑娘召回。”
幸千却不想再听了,她呼吸急促了瞬,只觉得情绪已经涌上头顶,她踱步了一圈,又回头看着某人,他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模样,她愈加生气,咬了咬牙几步上前,手按在莫无左肩,稍一用力,某人便克制不住咳了咳。
她摊开手,手上一片血红。
她笑了一声:“和尚,你到底是有多不信我?逼得你已经这副模样,还硬要把我支开,怎么?我难道会趁你重伤,直接杀了你不成?”
她凑近,将他微微发抖的手拎起:“我要是就不走,现在的你又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