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殡(下)(2 / 3)

周遭的目光,连忙穿过人群跑到崔婴面前想要扶她起来,可崔婴却是一把抓住了青葵的手臂,眼神中满是祈求,“这一切不是真的,对吗?”

“自我记事起,阿娘便一直在我身边!”崔婴紧抓着青葵的胳膊,仿佛在寻找最后的依靠,“来到朐县,能日日陪伴阿父,我心中实在欢喜。”

“我知阿娘离世,阿父心中亦是悲痛难忍,故而我常告诫自己,不可在阿父面前落泪,以免令阿父更加伤怀。”

“我总想着,往后有阿父替阿娘陪着我,一切还都是一样的。”崔婴的手渐渐松开,身形一软,瘫坐在泥泞之中,衣衫沾污愈加狼狈,可她像是一点都不在意一样,直接顺势伏身痛哭,“但我真的好想念阿娘,好想她能回到我身边,好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阿婴!”

“阿婴别哭了,如你所言,往后阿父会一直陪着你,就像你阿娘从前一样,永远陪着你。”崔使君自崔婴跪地痛哭起便默默拭泪,此刻终于按捺不住,迈步上前,蹲下身将崔婴紧紧拥入怀中。他抬眼望向前方,只见巨大的香炉中已插满香火,密密麻麻的香头闪烁着微弱的红光,那红色刺目又扎心。

今日崔婴本就滴水未进,又在灵堂中跪了许久,这会儿再一番唱念做打下来,崔婴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实在有些扛不住了,便也不再挣扎,静静地依偎在崔使君的怀中,低声啜泣。

只是,崔婴既然选择在人前闹了这么大的场面,自然不会被崔使君简简单单两句话就安抚了下去。

汉代的丧葬礼仪一贯是庄重繁琐的,所以崔婴的这一出戏,无疑吸引了许多目光不仅那些感念崔使君恩情、早早来送崔夫人最后一程的百姓,好多原先并不打算凑这个热闹的百姓们听说之后也纷纷围拢了过来。

眼见气氛已到,崔婴轻轻挣脱崔使君紧抱的双臂,先是轻抚自己疼痛的额头,然后抬头,目光与崔使君那双赤红的双眼相遇:“阿父。”

她嗓子已经沙哑,但是在数百人刻意保持的安静氛围中却能叫人听得格外清晰:“我悄悄问过青葵了,她告诉我说乌山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那里有好多好多的乌鸦。”

“从前在家中阿娘教我读书时,曾说过‘鸦有反哺之情,羊有跪乳之恩’。”崔婴看着崔使君,目光灼灼,里头满是希冀之色,“阿父,阿婴不愿连这些牲畜都不如。”

“慈乌失其母,哑哑吐哀音。昼夜不飞去,经年守故林。”

“阿父,我想在阿娘坟前结一草庐,为阿娘守孝三年!”崔婴的话语坚定,她轻轻推开了崔使君的怀抱,猛地跪倒在地,深深一拜。

“轰——”地一声,崔婴话音刚落,围观的众人终于再也按捺不住,纷纷爆发出嘈杂的议论声。

那些平民百姓们只是觉得崔使君家的小娘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胆识,竟敢独自前往荒郊野外的乌山为崔夫人守孝三年,实在是孝感动天,人人称赞。

但包括张、季、赵在内的一众本地豪强地主,如赵家、糜家等,但凡有些家资读过些书的人家,却都将震惊又赞叹的目光投向了崔婴。

让他们侧目的并非崔婴所谓的“孝举”——在以举孝廉为选官制的大汉,为了名声,两汉近四百载多少有心人前赴后继、花样百出的“孝举”比起来,崔婴这个规规矩矩的结庐三年,除了她的年龄、性别稍微占点优势之外,其余的根本不值一提。

真正让他们惊讶的,反而是崔婴顺口吟出的那两句出自明代杂记《增广贤文》的“鸦有反哺之情,羊有跪乳之恩”和唐代诗人白居易的“慈乌失其母,哑哑吐哀音。昼夜不飞去,经年守故林。”

不过才片刻光景,众人的目光已在跪倒在地的崔婴和半蹲在侧的崔使君身上来回不知道打了多少个转儿,既惊讶又赞叹,且迷茫——

这就是所谓的世族吗?

哪怕只是个养在深闺、无法出仕为官的小女郎,竟也能随口吟出这般才华横溢的诗句?

……

然而,不论旁观者作何感想,这会儿最心绪震动的还是崔使君,他花了好久时间才反应过来崔婴究竟说了些什么话,下意识地驳道:“乌山偏僻荒凉,阿父怎舍得你前往结庐独居?”

崔婴依旧俯首于地,只是反复恳求:“求阿父成全!”

依照汉时的丧葬习俗,若崔婴今日不这般行事,待扶棺下葬后返回府衙,哪怕崔使君再疼爱自己,往后三年自己也断无可能再踏出府衙半步——

她想要的是在这个时局动荡的年代安稳地活着,但不是想要找个地方坐牢。

与其被关在府衙三年不得出,她还真宁愿在崔夫人坟前结庐而居,至少那样还更有自由。

但这番话终究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她心知肚明,崔使君是绝不会应允的。果不其然,崔使君的声音随即响起,带着几分宽慰:“阿婴至孝,你阿娘泉下有知,定会倍感欣慰。”

崔婴在心里头接了一句:但是……

“……但是,你到底还年幼,就算为父应允了,你觉得你阿娘会放心吗?”顿了顿,崔使君目光掠过府衙前密密麻麻、水泄不通来看稀奇的人群,最终让了一步,语气温和地说,“今日为你阿娘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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