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生于爱,而痛苦也生于回忆的欢愉。
“请回吧。”
又是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可能是进了下半夜的原因,风渐渐地大了起来。
但风中的躁意依旧令她心烦,宋知念拉了拉自己的披肩,准备回到房间。
下方围墙外的树影在月光下散落了一地,随着风在地上变换着。
而在那摇曳的变化中,却只有一处的阴影,始终不动。
宋知念随意一瞥,却又在想要离去的那一刻,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那是一辆车,车隐在树荫下。
宋知念家所在的小区是一个别墅区,只有住户的车才能开进小区,又为了保障每座别墅的环境,每个家门口的路都是独立的。
除了特意有人将车子停在这里,宋知念想不出其他任何的解释。
她的目光顺着车停滞的影子寻找着,宋知念不知道自己在寻找着什么,她的目光之中带着急迫与焦急,似乎想要下意识地证明自己的猜想。
当她分辨出在那团阴影的交界处的另外一道身影之后,她终于停止了寻找。
是他啊。
果然,还是他。
宋知念知道,傅瑾承就坐在那片阴影里,安静地看着她。
他真的好像已经与黑暗融为了一体,如果不是因为那轮子的阴影,如果不是因为风动影不动的违和,她根本不会去注意到他。
“真的是,”
宋知念握着栏杆的手忍不住抓紧,她忍不住喃喃道。
他真的是,不要命了吗?
她这几天没有去店里,翻来覆去的倒是去网上看了些脊髓损伤和高位截瘫的材料,又去询问了家中在医院做医生的表哥,倒也是理解了,为什么傅祈安即使对她有成见,却还是要来见她。
“真的是,疯了。”
宋知念大喘了口气,手掌紧紧捏着栏杆,她的心就像是被人捏住,将她的胸膛搅得生疼。
风中的躁意越发的浓烈,宋知念猛然想起傅瑾承肺炎还没完全好,她猛然转身,推门进入了房内。
她的动作比较着急,那扇玻璃门并未关严,白色的纱帘从门边的缝隙之中钻了出来,在风中肆意地挥舞着。
像是在与谁告别。
傅瑾承坐在楼下,仿如作一尊雕像。
过了一会。
他才勉强扯起嘴角,轻轻地“呵”了一声。
他的那些最难堪一面,那些痛苦的喘息,发病之时无法掌控的身体,那些颤抖的萎缩的下肢,和连他自己都感到可笑的哭泣······
那些他最不想她看到的一切,都被扒光了暴露在她面前。
她看到了他那般的丑态,现在应该只会觉得恶心吧。
就连他如此隐藏在黑暗之中,都能被她的目光抓住。
然后,她就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
带着厌弃,飞快地消失了。
傅瑾承突然感觉很累。
他的牙齿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疼痛让他维持住了自己的清醒。
而那股血腥味蔓延进了他的口腔,但他却并未松开,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不立刻倒在这里。
“傅总,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司机在旁边看着他面上的苍白,有些担忧地提议道:
“您这几天出来的事情小傅总和谢医生还不知道,要是他们知道了,会……”
他虽然是傅瑾承的专属司机,但是毕竟归属于傅家,要是被傅祈安知道了他每天带着不睡觉的傅瑾承到处溜达,也会受到惩处的。
傅瑾承摇了摇头,目光却还是落在那一处早已经无人的阳台上。
司机见状,也没有再劝,而是叹了口气,退到了旁边。
寂静之中,大门旁边的小门突然发出了嘎吱的一声。
司机下意识地望过去。
那刚刚在阳台上的人就这样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她还是穿着方才的居家服,脚上只踏着一双白拖鞋,扶着铁门,带着跑动后留下的呼气。
司机没有多看,他回过头,却看到以往平静的傅瑾承此时却像是完全僵硬了一般。
傅瑾承的嘴角都有些哆嗦,他的手搭上自己的手臂,狠狠地掐了一把。
是痛的。
不是幻觉,不是眼花。
也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