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起了疑心。
虽然永德帝表现得体贴,但魏渊直觉,姐姐好起来,他心中远非他所说的那样快活。
能感受到他隐隐的紧绷和戒备,为什么呢?担心阿姊活跃起来,会夺他的权吗?
如果真是这样,多可笑啊,只是一位公主而已,在大雍朝-一一个从未有过女帝的国度;在中原地区--一个从未有过女帝的方域,居然也会受到皇室正统的忌惮?
又多可悲。
他明明是昭公主视若珍宝的孩子。
魏渊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任何人的心心思,但对永德帝,她希望抱有一线慎思。
又或许是昭公主的身体,昭公主跃动的心脏,在她灵魂湮灭后,依然对这个她一手养大的孩子抱有的留恋。
魏渊决意把事情做得更隐蔽些,能够经由崔檀的手去做的事,就不会再亲自伸手去沾。
户部尚书府。
老尚书许道济捧着茶盏,指尖摩挲着釉面裂冰纹,忽而轻笑一声:“陛下今晨又摔了折子?”
对面其次子许仲辛低头研墨,同样浸淫官场多年,见识也快如父亲一样老道:“陇西天高皇帝远,李威这些年是越发猖狂了。”“驳得好啊。"许道济吹开茶沫,看向窗外霜雪:“李家握着陇西粮道,陛下要开仓,得先问他们库房钥匙往哪边转一一你当那些粮真是朝廷的?"他枯指点向北方隐约的灯火,“那是世家的钱袋、刀鞘、喉舌。”许仲辛不急反笑:“那他们可想左了,今上可不是龙椅上描金的偶人。”许道济悠悠地:“青州三县七成的田,地契姓裴;云梦泽畔的渔盐,账本姓谢。更莫说清河崔氏的书院,养出的门生占着六部半数交椅一一”“世家是长在龙脉上的藤,你斩它根茎,它便吸干你的血续命。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
他摇摇头:“任重道远呐。”
俗事爱往一处赶,魏渊刚一回府,下了马车坐着软轿路过正殿,就见留在府中打理的羊岁宁急匆匆赶来,额头还带着汗,她一向沉稳,少见如此急躁。急急忙忙行了一礼,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便听一道苍老的声音亮如洪钟,带着几分急切的关心:
“璎珞奴一一”
一惊,魏渊还未反应过来是谁唤她一-唤昭公主的小字,就见一人拄着凤头拐杖过来,白发苍苍,而精神霎铄。
记忆迅速涌现,魏渊忙让停轿:“姑祖母一一”“您怎么来了?"她下轿,匆匆几步,去握老人的手。来人乃是弋阳大长公主,虽是意料之外,也属情理之中。虽说是大长公主,来人不是昭公主的姑母--先帝早年登位艰难,几位皇叔相互倾轧,待先帝即位,那一代宗室几乎绝嗣,连女子也不例外一一而是昭公主的姑祖母。
而今宗室中,最为年长,又德高望重之人,且老当益壮,大有高寿之相。昭公主与弋阳大长公主投契,从来是弋阳最疼爱的小辈。魏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弋阳,果真鹤发童颜,相貌并不柔美,或许年轻时也不是美人,但目光慈和,令人亲近。
“进去说吧,天寒地冻的。"弋阳的手依旧有力,言语间关心满得要溢出来:“你病了,也没有人来告诉姑祖母,是不是以为姑祖母老了,不中用.…”弋阳这一来,魏渊只好放下手中所有事,花了整半天的时间陪伴老太太。有些无奈。
戌时已过,约莫一刻钟前,弋阳已经说要告辞,魏渊特地把她送到门口来,可是现在,她还停在门口,抓着魏渊的手喋喋不休。将近十年不曾感受过血脉亲情,说心里话,魏渊着实有些适应不良。此番昭公主大病大伤又大病,原本谁也不曾告诉弋阳,生怕老人家忧虑过度,急出什么问题来。最后也不知弋阳从哪里得知了消息,就这么巴巴跑过来。魏渊也不愿老人家担心,这多半天里一直强撑着,陪弋阳用了饭,在院子里稍稍转了转,其间倒是回去歇了响,可昭公主这具身体一向体弱,饶是如此,这会儿也累得有些发晕了。
好在总归是唬过了弋阳,魏渊说自己并无大碍,瞧着弋阳的反应,应当是信了。
只是看见好端端的侄孙女就这样虚弱着,嘴唇也苍白,右臂还有些不便,眼中的疼惜怎么也藏不住,下午那阵儿训了周靖与满月许久,责怪他们疏忽。这还算是好的,魏渊想,这还是弋阳大长公主只知坠马不知刺驾,不然,还不知要怎样生气。
再一次倒了倒支着身子的腿,魏渊笑了笑掩盖局促和疲惫:“姑祖母只管放心,您的寿辰,我一定到行宫去陪您。”再过十几日,刚入三月初,便是是弋阳大长公主的寿辰,早年,这寿宴向来是在宫中举办,可后来,昭公主年过双十,依然不曾婚嫁,弋阳大长公主便有些心急,特将寿宴设在上阳行宫。
恰好正值春日,水草丰美,广邀世家子弟来此春蔸,再邀几名贵女同来作陪,世家、清流家中亲眷也不妨一同下帖,名为寿宴,实为牵线。往年风平浪静时,昭公主往往装醉逃过,一等开宴,先巡三杯,而后便借口吃醉了,回去更衣,再出来时,弋阳大长公主难免也已经有了醉意,老人家虽还在等着昭公主回来,并未退席,可是眼睛微微眯起来,瞧也已经困了。可今年不一样。
一来,身子还没养好,现在饮酒,怕不是嫌小命太长;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