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场观刑(2 / 2)

怕到极点,眉头紧蹙,颤巍巍抵手说:“你不要过来。”

孟文芝闻言,真就停下脚步,可免不得在心底担忧:“可否需要我遣人送你回去?”

阿兰扭头,两排牙齿咬在一起,跌跌撞撞跑走。

她无法忍受和这好心肠的巡按呆在一处。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面容变得如此可怖,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她生怕他多看自己几眼,就将她过往的罪孽全部看尽,把她押上刑台。

阿兰一路奔跑,直到跑到路的尽头,眼前出现一条河流,这才停下脚步。

孟文芝在她身后,隔着数十步的距离,远远望她背影。

心知她受了刺激,轻声言道:“行刑残忍,若有下次,你还是不要来看为好。”

阿兰听到他的话,缓缓回身,眸子里盈着水光,和她头上的簪子一样润亮:“孟大人……”

“你说。”孟文芝语气平和,竭力安抚。

“他已知错了。”

“是。”

两人都明白,胡大途已认错,他已清清楚楚地认识到错误。

身后河水潺潺流淌,不疾不徐。

过了很久,阿兰才再次说话:“既已知错,为何还要杀?”

这回,孟文芝却没有立即回答。

片刻后,他沉下气开口:“你也曾遭他所害,不该为他说话。”

颤动的睫毛下,阿兰隐去了两点眸光。

她并非有意为胡大途辩解,只是不禁将自己与其归为一类。

在她看来,孟文芝是高高在上的审判者,而她与胡大途,皆是被审判的对象。

虽被那狗官伤害过,但她想借此试探一番,孟文芝有没有可能给胡大途,或是她自己,一次生的机会。

她局促道:“胡大途原家中贫寒,科举中举才做了知县。不过是疏于自省,听人谗言,被金钱迷了眼睛,终走上歪路。倘若加以纠正……该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孟文芝听完,眼神微微一变。

在他垂眸默想时,阿兰静止在原地,心跳得一次比一次更响,竟慢慢掩过了水声。

正忐忑时,眼前的人忽严肃道:“出身寒门,更应深知百姓疾苦。做了父母官,却反过来压榨子民,此等恶行,如何能容忍?”

这世间败坏良心之事数不胜数。若人人只需认错,便能逃过惩罚,让无辜之人承受恶果,那这世道岂不乱了套?

他也并非生来心狠,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为。

“做错了事,就必须付出代价,接受惩罚。”孟文芝字字铿锵。

这是他的立场。

阿兰的胸口乍然停止起伏,身后的河水似乎也不再流动了。

原来,在他心中,胡大途犯下种种恶行,结局已然定下,非死不可,不容逆转。

犯错的代价,竟如此沉重吗……

阿兰喉间一堵。

她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满身污浊,又有何资格,去质疑这位秉持正义、执法如山的巡按大人。

河畔微风轻拂,阿兰的发丝飘动着,一滴眼泪无知无觉地溢出眼眶,被她急忙擦去。

但还是没逃过对方的眼睛。

温润低沉的声音传来,阿兰却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你在怕我?”

孟文芝突然意识到,上前一步问。

阿兰猝不及防地回避,又往后退了一步。

答案昭然若揭。

“当心!”孟文芝见状,不再上前,却匆促提醒道。

阿兰也察觉到后脚所踩之物松软,支撑不足。转头一看,果真踏到了河边淤泥。身后的水流,正一点点冲刷着脚下的泥土。

“不要动,我过去帮你。”

阿兰无处遁身,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步步走近。

孟文芝抬起胳膊,示意她搀扶。阿兰犹豫许久,才缓缓将手搭上去,还未使力,脚下的泥土便被河水冲垮,整个人瞬间向后仰去。

孟文芝眼疾手快,立刻拉住她的手,两人双手握着,掌心相贴。

他顺势单手环住她的腰,将人稳稳捞回岸边,幸好人没落入水中。

阿兰下意识靠在他的胸膛,嘴唇微开,轻促喘息着。

眼下一块细小的旧疤,因应激而透出红色,好像在无声诉说着她的过去。

“大人,您怎么跑到这儿来……”

清岳终于找来,却瞧见少爷正与那女人在河边搂抱,场面有些尴尬,忙捂住嘴巴背过身去,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

阿兰这才发现自己在干什么,一时慌乱不已,说不出话来,先急匆匆从他怀里挣脱。

可独自走了几步,还未拉开与他的距离,倏然全身失了力气,眼前一片漆黑,直直倒了下去。

“清岳,快叫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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