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合桥上(2 / 2)

亲了。

如今自己独自在外,亲人却长眠在宜阳的土地之下,阴阳相隔,摆着的是跨不过的生死鸿沟。再想,连那里的土地都不能去看一看,摸一摸,竟更为悲苦。

纸灰旋空而起,融入在头顶的黯淡天色之中。

四周鸟儿脆鸣,树声簌簌。

阿兰低低地唤了一声:“爹,娘,弟弟。”

她眼中噙着泪,说话间,几丝头发掠过脸面,沾在润湿的唇上,轻轻飘摇。

纵是在无人的山头,阿兰也不敢多说什么,腹中真正的委屈被理智强压着,怕被人听了去,招来祸端。

一腔苦怨本就不知从何说起,阿兰却只能张张嘴,无声地把话讲尽。

小雨如愁绪般绵绵不绝,吹在她的眼睫,惹得人双眼直颤。

最后不堪其扰,竟只能把话跳到末尾:“你们不要怪我。”

一出口,阿兰眼中不在恍惚,被火光点燃,端正了身子,重新道:“我思念你们,但你们不要怪我,也不要盼我。”

她将两手合并在唇下,继续喃喃着:“让我晚些时日再去与你们相见吧……”更像是在祈求。

两串眼泪断了线,滴滴答答坠进膝前的土里。

即使阿兰尝试与过往和解,却始终摆脱不了故去之人所带来的压力和束缚。

爹娘生前谆谆教诲,让她存善心,守道义,可她却在盛怒之下犯下杀人重罪,彻底背离正道,从此只能如蝼蚁般偷生。

如今,竟还妄图追寻更多自由,每每念及,她都觉得自己罪无可恕,有愧父母。

火焰舞动着,也像在对她诉说着什么,却叫人看不透它的意思。

阿兰的脸被烘得发烫,红红的眼睛里映着扭曲的火光。

不知不觉,要说的话已经烧尽,阿兰顺手继续揭纸,刚碰到火,动作便戛然而止。

她如梦初醒般转眸望去——剩下的,都是白纸了。

于是,把带手中带着火苗的棕黑纸缘插进土里。

好像自己也跟着埋头进去了,眼里的委屈被土壤吸取,渐渐不再有任何情绪。

她哭够了,便把头发顺到耳后,侧头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水,恢复如初,亦如土面上挣扎的白纸,透出诡异的平静感。

阿兰站起来,从不远处搬起一块大石头,哪怕被压弯了腰,也要向这一处挪来。

蓦地松开双手,石头砸向火光,灭去艳红浓烈的颜色。整个山头都恢复寂静,没有任何响声。

阿兰直起腰,看着那处发黑的残迹,连连撤步,道:“我如今没有退路,只能往前走。”

话落,树上鸟儿惊飞振翅,扑腾腾往高处窜去。

阿兰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许是眼泪洒出去太多,身子明明变轻盈了,但下山的路却走得极慢。

她兜兜转转,说服自己眼下要试着抛却烦恼,享受人生。

路上这里一片绿草,那里一阵花香,慢慢地,倒真的洗去她许多悲伤。

到了傍晚时分,阿兰从山间走出,正欲回家,路上见两个年轻男子,一人抱着砚台,一人卷着画卷,看起来对自己手上物什都很是珍视。

一人拍拍手中宝贝道:“真没想到你我都能对上几柄扇子,得到这些好东西。”

另一人得意昂首,挺起胸脯:“那是,书可不是白读的。”

阿兰面上神色平静,却用耳朵仔细听着,终于耐不住,偏了步子走向他二人。

“两位郎君,方才听你说对扇子,是什么意思?”

他们礼貌止住脚步,其中一人笑着,回身指向远处,对她说:“姑娘有所不知,你瞧那头,广合桥上在举行联扇会,对上对子便能拿到利物,这会儿扇子恐怕已经所剩不多了,姑娘快去看看吧。”

阿兰一听,眼波流转,好像有了什么主意,忙回应道:“多谢郎君告知。”

“不必客气!”

阿兰抬眼远望,定睛片刻,便径直朝广合桥走去。

一天下来,桥上那处摊子已展示了许多对好的联句,各有各的风格,很是有趣。

吏员们张罗到这会儿,也有些累了,此时桌上只剩一把还没人对上的扇子,众人围着它,一个个思着想着,绞尽脑汁。

老儒看得老眼昏花,脸上明显疲倦,白花花的胡子眉毛都凌乱起来。对来找他品鉴的人挨个说着:

“不好,不好,下一个。”

“这个有点意思……但又差点意思。下一个。”

“欠佳!下一个来。”

在他旁边坐着休息的小吏员侧身对他说:“何必这么苛刻呢!就剩这一把扇子,他们对完了,我们也好早走呀。”

“有眼无珠。”老儒尚不正眼看他,放缓语气轻骂道。

吏员一听,不乐意了,坐直身子找他理论:“你这老头儿,怎么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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