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茂盛的香樟树,唇角染上笑意。好像整个身体都轻快了很多。
那时候她、包括她的朋友,她们那样年轻,总是凭借着一腔热血就拼命地往前闯,丝毫不考虑后果。很多年后她曾经问过自己有没有后悔走这条注定辛苦的路。可想了想如果无数次回到今天,她仍旧会走这条路。《月亮与六便士》里有一句话一一“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1]她如果选择自己心里的月亮,便不会再去羡慕别人的选择。因为这个想法,薄夏卷子都做得更加有动力了一些。正刷完学校那廉价打印机印出来的卷子,薄宜突然打开门闯了进来,要她带她出去玩。薄夏拒绝:“不行,妈让我看着你写作业,而且我作业也没做完。”薄宜眼睛一转,样子看上去有些欠揍:“可是你之前答应过我的哦,如果你不同意的话下次等你不在家我可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她努力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放下笔:“好吧,不过要在老妈回来前回来。”
妹妹嘿嘿一笑:“好。”
逛附近的步行街的时候,薄夏总算知道她为什么要出门,最近发了压岁钱,她妹妹想让她买东西,还不用花自己的钱。小女孩喜欢那样花花绿绿的东西,买了些发卡,她刚拿起其中一个兔子玩偶,薄夏就将东西拿下来:“这太大了,没法藏。”逛完街薄宜又吵着想玩附近的旋转木马,薄夏跟着她玩了很久,到中午的时候她终于肯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姐,你能不能带我去网吧。”薄夏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想法全部看透:“未成年不能去网吧。”“可是有的网吧未成年也能进啊,我们就一起进去玩一会儿嘛,反正爸妈也不知道。”
那时候网吧对未成年的管控还不严格,薄宜说她班上的同学都去玩,而且还包夜的那种。薄夏拒绝,她可不想被骂。两个人吵了一架,最后薄夏也没同意,她以为妹妹放弃了这个想法,也没放在心上,两个人回到家后吃个饭,薄宜将门砸得呕眶响。父母不在,所以薄夏没理她。回到房间手机突然响了一声,群聊里是温心说在附近的公园打羽毛球,有没有人来一起。薄夏无法参与进这份热闹里,她小时候就因为要照顾妹妹缺失了很多娱乐生活,即便妹妹不在,父母对她控制得也很厉害,她今天出门还是瞒着他们的。被温心@后,她拒绝了,沈然问她为什么出不来,薄夏原本想解释真实原因,温心说:“你个学渣就别开口问这么丢人的问题了,我们夏夏当然是要悄悄学习然后惊艳所有人。”
她心里一暖,知道好友是在照顾自己的自尊心。在房间里做了会儿题,出来倒水时薄夏突然感受到异常的安静,她去旁边房间看了一眼,没在薄宜房间里看到人。
薄夏猜想她估计不知道去哪儿玩了,她看了眼手表,妈妈待会儿就会下班回来,如果看不见薄宜一定会骂她。而且她没看住薄宜,待会儿她出事了怎么办她拿了件外套,随意套上鞋子往外跑,周围的行人很多,将她的视线遮挡,她一个人站在原地被无助感完全包围。经过公园的时候刚好温心看到她将她拉住,问她在这干什么呢,她说她妹妹不知道去哪儿了。
“你别急,要不然给叔叔阿姨先打个电话。”薄夏摇头:“先找找吧,我怕被骂。”
她那张脸被苍白填满,仿佛听到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故事,温心搂着她:“别急别急,你妹妹又不是小孩儿,初中生不可能跑丢,肯定是瞒着你去哪儿玩儿去了。”
薄夏也知道,但也担心她在外面遇到不好的事儿。她打了个电话给薄宜,耳边响起关机的提示音。
“打不通吗?估计是故意的吧。”
薄夏想了想:“会不会去网吧了,刚让我带她去网吧,我没同意。”“别急,这边没几家网吧,顺着找过去就能找到人了,我给周随野他们打个电话一起找。你有照片吗,发到群里吧。”她顾不上害怕和难过,在群里发了张薄宜的照片,接着跟着温心一家一家找过去也没找到人,等到有些绝望的时候温心告诉她:“找到人了,我们快过去。”
薄夏跟着温心到了地儿,她刚开始还不敢相信,直到看到熟悉的人影才放下心来。有时候说起来很奇怪,刚刚还压下去的情绪现在反而因为找到人了齐产涌上来,化作潮湿的眼泪在她眼前笼罩上一层雾。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以至于站在原地久久没动。那种情绪不是担心不是庆幸,是委屈,满到溢出来的委屈。角落里的薄宜还凑在靳韫言旁边说着哥哥你好厉害啊,能不能教她玩,靳韫言看她一眼,说可以,不过以后要听姐姐的话。少年抬起眼,看见班上那个存在感总是很低的小女孩站在不远处,眼睛湿湿的,好像在哭。
他唇角的笑褪去几分,看了她半响,站起身摘下黑色的耳机,眼里的温柔像一汪化不开的潮水。
“薄夏,"靳韫言修长的身影立在那儿,莫名给人一种无可替代的安全感,他叫她的名字,“你妹妹在这儿,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