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还是个小姑娘,什么也不懂。”
吴芳也高声应和,“青阳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当年他爹娘咽气,是谁把没有狗高的崽子从雪地里领回来的?是我们。幺幺迟早要嫁出去,这钱本来就该给我们保管。”
每句都是钱,满嘴都是钱。
孟冬荣心头的那把火越烧越旺,替那对兄妹。从开始到现在,这对所谓的叔婶,既没问过侄子的尸骨,也没关心过高烧的侄女,有何脸面以唯一的亲长辈自居?
但他在这里势单力薄,又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便淡声回答,“抚恤金的事,我早就在电话就和你们说过了,这件事要由青阳的妹妹主导,这是青阳的遗愿。”
“青阳的妹妹现在生着很重的病,我要先送她去县里看病,这些事,至少要等她清醒再谈。”
看出对方想多事,柳峰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耐,“我自然会照顾好她,你应该也忙,咱们把抚恤金交接好这事儿也就了了,你也好早些回北城去。两全其美的事,不好吗?”
孟冬荣垂眸,第一次把视线正儿八经地落在这对夫妻身上。
男人高高瘦瘦的,裹着件浆洗得发白的厚袄,领口却刻意翻出雪白的假领。他梳着公社干部常见的三七分头,发缝里还沾着梳头油的残香,很冲鼻。
他细长的眼皮半耷拉着,总是偷着像屠户打量待宰羔羊般乜着人,却又在对方看过来时挤出一抹笑。整个人就像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一样,连贪婪都要裹上层虚假的体面。
妇人则恰似院墙根那滚圆的腌菜坛子,枣红棉袄绷着横肉的腰身,盘脸上扑着层劣质香粉,吊梢眉下的那双眼,似乎无时无刻都在滴溜溜转着、盘算着。
孟冬荣的声音更冷了,“请你注意,我是部|队特派来处理柳青阳后续事宜的负责人。你只需要配合我,没有资格指挥我。”
他抬手,朝向吴芳的方向,“我的背包,请还给我。”
柳峰和吴芳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平县,这些年能过上好日子也是仗着有个在当兵的、每月都寄津贴回家的侄子,他们两人自身并没有什么本事。
他们本来就对首都、军总院这样的名词有着天然的敬畏,刚刚之所以敢那样说话,也不过是因为从孟冬荣对柳夕雾的态度里看出了对方感恩的姿态。
他们想拿住孟冬荣,无论是爱屋及乌的感恩,还是想早日了结的心思。
此刻见孟冬荣这样说话,一下就怂了。
柳峰强作镇定,回头吼吴芳,指桑骂槐,“帮人家拿包见着人了怎么不记得还?这下好了,好心当作驴肝肺。”
吴芳紧了紧手上的包带,贪婪地看了眼孟冬荣腕间的表、挺括的衣物,还是觉得不甘。
她忽然一拍大腿,坐到地上嚎哭起来,“我可怜的侄子,年纪轻轻就为了救人丢了命,你倒是好心,可看看你救的都是什么人哦!耍威风耍到你亲叔叔亲婶婶头上了!”
她眯着眼睛看孟冬荣,“就你这样,我哪敢把幺幺交给你?哪晓得你是不是拉了我们青阳过去挡刀的哦!”
柳峰也反应了过来,他突然也扯着嗓子跟着嚷,“大伙都来评评理!这外乡人要拐走我们家姑娘!”
他话音未落,院里看热闹的婆子们便交头接耳起来。这个时间,壮劳力都在地里,也就些妇人小孩在家。
几个曾给柳夕雾送过菜粥的妇人撇着嘴嘀咕,“青阳头七都没过呢,幺幺就被赶到了老屋,现在又病得起不来炕,怕不是有人存心...”
“放你娘的屁!”吴芳突然抓起笤帚砸向说话的人,“我看你就是嫉妒我们家过得比你好!你个烂婆娘...”
孟冬荣冷冷地看着在院里撒泼的夫妻,忽然想起了术后有一次给柳青阳查房时的景象。
青年安静地躺在床上,对着隔壁床的方向。那里一个妇人正哄着女儿再多吃口饭,他看得很认真,都有些出神了。
直到他走到病床边柳青阳才反应过来,他有些腼腆地抿了抿唇,“孟医生,我三月的时候真的就能出院了吗?”
得到他的肯定后,青年的眼睛亮亮的,也有心思和隔壁床聊天了,“姐,您别担心。她这是和您撒娇呢,就是想您哄着她。”
他的眼底有着最温柔的笑意,“小姑娘都这样的,我妹妹多乖的小孩呀,也会因为羡慕弟弟有婶娘喂饭,故意装作不爱吃饭的样子,好让我哄她。”
“我好想我妹妹呀,我不在家,也不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青年忽然叹了口气,又强打起精神,“所以现在也挺好,早点转业回家,也早点陪妹妹。”
孟冬荣的心口越来越闷,他正想叫停这一场各怀心思的闹剧,就听见屋内传来了几声低咳。
她醒了!孟冬荣立马回身,退回到屋内,视线径直瞄向那张狭窄的病床。
他刚刚离开时才拉下的大衣又被人重新拉了起来,只露出一小块儿发顶。
她的发丝乌黑而柔软,带着点光泽,是她身上看起来最健康的地方。
孟冬荣垂眸,反手合上了木门,“柳同志,你发烧了,需要散温,不能盖这么严实的。”
他不知道柳夕雾为何要蒙住自己,也并不准备打探,只继续介绍自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