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没有这样和我说过话。”
两人相识一眼,都有些讪讪的。算了,他们都不是温柔的人,还是别互相折磨了。
孟冬荣没注意周围的动静,他自从坐下后就有些不自在。即使他其实已经抱过柳夕雾不止一次了,但这样并肩坐着,看着她被自己的大衣包裹着偎在自己身边,竟有种比当时抱着还亲密的错觉。
柳夕雾见他迟迟不说话,眨了眨眼,又问,“好吗?”
“好。”孟冬荣回过神,不忍拂她的好意,“那我们一起休息会儿吧,等到了站,乘务员会叫醒我们的。”
柳夕雾松了口气,率先合上了眼,“那我先睡了哦。”
孟冬荣弯了弯唇角,也跟着合上了眼睛。他的五感是比常人敏锐许多的,为此,他当时选择从医还受了不少阻拦。
他感受到身侧的人探寻地看过来的视线,感受到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脸上,心跳逐渐加重。
她在看什么呢?孟冬荣忽然好想伸手碰碰自己的脸,他今早应该是将胡子都刮净了的吧...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那道视线终于不再那样灼人,他的肩上也多了几分重量。
孟冬荣长呼口气,迫不及待地看向了柳夕雾。
他的视线还是无法自控地先落到了她眉间的红痣上,见到她的人大概也没有谁会先不看这里。
孩童的眉心点红会增添童真意,就像是年画里的娃娃,盈着吉祥的喜气。
菩提的眉心红点则是带着悲悯,传说认为,这是因为她愿意承担众生苦难而留下的法相。
想到这里,孟冬荣忽然有些欣慰。哪怕现在不准宣扬这个,但有这样一颗带着好寓意的痣,她也许就能得到更多的善意...
见她睡得不算太沉,怕自己的视线惊扰到柳夕雾,孟冬荣重新闭上了眼睛。
嘈杂的车厢里,只有他们这处安静到平和。
“哕——”不远处穿碎花棉袄的妇女忽然抱着竹篾筐吐了起来,酸腐的气味随着颠簸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孟冬荣本就只是闭目养神,闻声立刻睁开了眼,正准备伸手去拉垂至柳夕雾脖间的大衣,就见她已经睁开了眼睛,眼里还迷蒙着睡意。
“别看那边。”他侧身挡住柳夕雾的视线,从上衣口袋摸出个铁皮糖盒,“含着这个会好些。”
柳夕雾几乎是下意识的接过、又下意识地喂进嘴里,直到薄荷糖沁凉的甜意在舌尖化开,她才彻底醒神。
“她就是晕车吗?”柳夕雾的声音因为含着糖而变得含糊,“她看起来好难受。”
还没等孟冬荣回复,颠簸突然加剧,柳夕雾不备,后脑因为惯性狠狠朝着车窗玻璃撞了过去。
孟冬荣的手掌抢先垫在窗框上,被撞出一声闷响,他的呼吸几乎是扫过了她的耳尖,“没事吧?”
柳夕雾摇头,也顾不上别的,握着他的手腕要去看他的手,“我没事儿,你的手没事吧?”
知道她担心,孟冬荣主动把手摊开给她看,“没事的。”
如玉的手在阳光的照射下几乎是纤毫毕现,确定只是手背有些红后,柳夕雾的视线就被孟冬荣虎口处的茧完全吸引了过去。
想起他的身份,她触手碰了碰,有些好奇,“你不是医生吗?为什么这里会生这样重的茧?”
孟冬荣觉得一股痒意直顺着茧爬上了心口,他克制住想要合拢手掌捉住她作乱的手的欲望,轻声回答。
“以前和我父亲一起练枪的时候留下的。”他的声音忽然有些艰涩,“重吗?其实这几年已经淡了很多了...”
父亲?柳夕雾刚准备抬起的眸又猛地垂下,她的脑海不由自主地浮现起了那个男人的模样。
娘亲走后,她几乎没见过他几次。而每一次,他唯一分给她的,就是毫不遮掩地、带着明晃晃估价意味的眼神。
而最后一次,是在御花园里,她被人挟着带去了他在的阁楼,而他从始至终也只给她留了一句话。
“你兄长也是为了侯府才做错了事,这次,是你回报我们的时候了。”
她忽地攥紧了孟冬荣的大掌,好不容易生出些红意的脸也倏地苍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