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了孟冬荣的手指。“贺洪,去帮我拿一个外科口罩。"孟冬荣眉心微蹙,用眼神制止了贺洪即将脱口的问话。
看到孟冬荣的眼神,贺洪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似乎想模糊掉柳夕雾柳青阳妹妹的身份。虽然不太明白原因,但贺洪还是选择听从。经过上次的事,他无比相信:若这个世界谁最在意那个逝去的生命,谁最把那个小战士的命当命,那一定是孟冬荣。他小跑着回到护士站,又拿着口罩匆匆地跑回来,原以为要追到楼梯上才行,却不想两人仍站在住院部门口的海棠树下。风把海棠花瓣簌簌吹落,掉在少女肩头,又被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去,画面优美得像幅画。
但为什么不先进来呢?贺洪有些疑惑地将口罩递给柳夕雾,却被孟冬荣接了过去。
男人一边拆着塑料袋,一边细致地解释,“住院部里都是些重症病人,这次我得给你系紧些了,你要是不舒服,就和我说。”原来是怕被传染。贺洪恍然大悟。
孟冬荣熟练地将口罩调到理想的尺寸,却还是不放心,便先只撩开柳夕雾的长发,挂上一边,才去收另一边的绳子。“可以吗?是不是有点磨?要不要再松些?"孟冬荣用指腹摩挲绳结内侧,常年执刀的手蹭过少女耳后薄如蝉翼的肌肤。柳夕雾摇头,碎发扫过他青筋微凸的手背,惊起一阵颤栗。这细微的波动被贺洪看在眼里,他观摩过这么多场手术,从未见过孟老师的手抖过半寸…
他默默垂下了头,专心致志地数着地砖的裂纹,耳朵却越竖越高。“不是你说得要系紧些吗?现在又担心磨了,你可是个外科医生,难道不知道这两者不可兼得吗…"他忍不住腹诽孟冬荣。“黑崽爸爸大概是住在神外的,神外那边的病房会有很多外伤,有些血腥。等会儿跟着我过去那边的时候,最好不要看病人.…”听到这句,贺洪默默抬头看了男人的背影一眼,难以置信这是那个急诊人嘴里“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外战士。原来他也知道血腥啊,那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呢…神外的人知道他这么形容他们科室吗.…
一个接一个的想法源源不断地涌上贺洪的心头,但等他的视线再次掠过两人相握着的手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怪了。一向端方得像个古代君子的孟医生都能在大庭广众牵着姑娘的手了,其他这些又算什么呢。贺洪刻意慢下了步子,不愿再窥听两人的对话。但即使离得很远,他还是能感受到两人之间默默流转的、只属于对方的温柔。
真好,贺洪勾起嘴角,如果柳青阳在天之灵能看见,大概也会感到欣慰的吧。
“三楼右转第二间,就是我的办公室。要是之后你想来医院找我,就直接来这里,但如果我值班的话,就得去门诊。”孟冬荣回头看向贺洪,“贺洪,麻烦你去帮我拿一下前天晚上入院的钱立的病历。”
贺洪应声,他正有求于孟冬荣,巴不得多干些活,几乎是一溜烟就跑得看不见人影了。
“他看起来很喜欢你。“柳夕雾忽然开口,“他是你的学生吗?”孟冬荣推门的手一顿,“不是,他的老师还在休假。他就是这样很活泼的性子,等以后接触多了,你就知道了。”
柳夕雾没再接话,她望着这个被暮色浸透的房间,突然觉得连呼吸都要放轻。这里太像皇宫里那些无人居住的宫殿了,每一寸空间都同样被规训得冰冷而完美。
房间的布局和平县那位医生的很像。十平见方的屋子被洗得发白的蓝布帘一分为二,外间放着办公桌、书柜、长椅,里间则只有一张单人床,孤零零地靠在窗边。
军绿色床单被抽得不见一丝褶皱,薄被叠成标准豆腐块,连边角也锐利。枕头上甚至没有凹陷的痕迹,唯有床尾铁架上挂着件一尘不染的白大社。这和柳夕雾设想的差不太多,因为干净、整洁。但也和她设想的完全不同,因为整个房间几乎没有任何属于孟冬荣的痕迹,也没有任何生气。他像是随时可以离开这里,而别的任何人都休想从这里捕捉到他的去向。这根本不该是一个温柔的、热爱他的事业的人的办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