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寒(1 / 3)

第九章

风声由远及近。

昏暗的内室,澡桶中的女子背对着屏风,肩头轻颤。泣声断断续续,却被她含在唇齿间,控制着不溢出来。

侍女轻轻递上绢帕:“娘娘……”

女子半抬起头,略有圆钝的脸颊哭得通红,湿发掩了大半的耳垂也红得刺眼,所露出的肌肤上都泛起了粉。

是委屈得狠了,才会有的模样。

她胡乱擦了脸,可紧接着又有几串泪珠不听话地掉了出来,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滴连着一滴掉入水中。

……

嗡地一声铮鸣。裴彧略掀眼睫,从记忆中回神,看向屋中一角。

装饰古朴的内室中,琴音终散。

“如何?”

歪坐在案后的女子袅袅娜娜地站起身,手臂上的细纱飘落在琴弦上,露出细瘦腕子上一串突兀的佛珠。

那张白皙到过了头的脸颊容色寡淡,眸子却黑得如夜色,眉眼上挑,透露出几分慵懒与随性来,眼下一颗独特的小痣,叫人见之难忘。

屋中香料熏得重,她尤嫌不够,转过去亲手又加了一勺,深深地吸了口气。

“难听。”

裴彧蹙眉,看向窗外。

“不懂欣赏,”女子嗔道:“陆大人觉得呢?”

“要听实话么?”

陆珣轻轻抬眼,认真问。

“闭嘴吧。”

女子没了兴趣,抱着琴,长长打了个呵欠:“我累了。送我回去。”

“綦莫会来接你。”

陆珣道。

綦舒猛然睁开眼,冷了神色:“谁准他来的?让他滚。”

她狠狠瞪了房中二人一眼,绣鞋踢开房门,门外已经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不知站了多久。

綦舒看也不看他,用琴隔开二人之间的距离,生生从他身边挤过去,蹬蹬下了楼。

綦莫沉默地看了一眼室内二人,彼此交换过视线后,跟在綦舒身后离去。

陆珣皱眉召人换了那浓郁的香,好一会儿,才道:“殿下今日还不回东宫?”

裴彧的目光落在窗檐上,窗外是平康坊繁华喧闹的夜景。大周鼓励商贸,经济繁荣,夜里也并不宵禁,是以这个时辰外头也还热闹得很。

他已经有好几日不曾回去了。

此处是云香楼顶层的一间包房,独为他所用,一应陈设简洁大方,有着不少器具置物,可作歇脚之处用。

“明日宫宴,殿下会去么?”

“嗯。”

裴彧按了按眉心。

自齐王成婚始,接连两日梦到从前之事。

醒来时头痛欲裂,心脏也仿佛被什么狠狠攥住,阵阵发紧,连呼吸都能感受到一种似火灼烧之感。

他本不是多梦之人,也知晓大多梦境会在醒来后便被淡忘。

可那两日的梦境,不仅深深地被刻印在脑海中,还仿佛原模原样地重现了当初的情景,甚至有些曾经不知的细节。

种种画面,都与他的妻子有关。

或许真的只是太累了。

永安渠的事尚未查清,青州那批军火来源未明,他无暇将精力分于没来由的梦境上。

好在自那回后,他没再做过类似的梦。只是偶尔在榻上睁开眼,会有种恍惚之感,分不清何年何月,今夕何夕。

直到昨夜,梦境再起。

……应当是受了极大的冤屈,他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宛若被生生折断的细竹,竹叶零落飘散一地。

梦境终究是梦境,从侍女乱糟糟的话语中,只能勉强拼凑出部分前情——约莫是有人背后使计,冤了她中饱私囊,收受贿赂。

若是旁人,看在太子新妇的面上,怕是不会太过追究,就算追究,起码会给她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奈何那计用在了太后身上。

太后病重多年,性子在榻上越躺越古怪,避居慈安宫,轻易不插手宫务。

可太后的药膳出了岔子,桩桩件件直指东宫。太后发了怒,连辩白也不听,责令她在慈安宫前跪着听训。

整整一日。

日落,陈皇后才一副刚被惊动的模样,特地前来求情。

说是求情,实则是三言两语将罪定在了这个刚过门不懂事的新妇身上,再没了辩驳的余地。

曲起的膝盖浮出水面,露出一片可怖的青紫。

“他们就是看殿下此刻不在京中,这才肆无忌惮地折辱娘娘。简直是欺人太甚!”

侍女愤懑的话语间,少女侧坐在榻上,虚虚地抚摸着掌中的那块玉佩。

这块玉,肉眼可见地用料极好,做工上称。乃是当初成婚时,自同一块玉石雕琢成的比翼同心佩。

“等殿下回京,一定会为娘娘主持公道的!”

“……是吗?”

……

窗门紧闭,屋内的纱帐却无端扬起,飘飘荡荡。屋内被纱帐打落的光影切割成了数个明暗的波浪,涟漪渐渐。

不过几个瞬息,侍女攥着书信匆匆打了帘进屋,欢欢喜喜道:“娘娘,幽州的信到了!这才几日,眼见殿下是记挂着娘娘的!”

被罚着抄写佛经的女子微抬螓首,杏眸点染上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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