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还缺什么,那便只剩了祖母对外孙女的宠爱是永远觉得不够的。
文瑶扶着老夫人进屋,随后双手交叠,行了个跪礼。
褚老夫人连忙唤她起来:“地上寒凉,也不怕冻坏了身子。”
说完将人拉到跟前,仔细端详起来。
瘦瘦小小的人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眼与她故去的娘亲愈发相似,只是常年不在家,不知在外头受了多少苦。
老太太将那纤手牢牢握着,思念与愧疚不觉涌上心头,湿润了眼眶。许多到嘴边的话也未能问出口,只一脸慈爱道:“回来了就好。”
文瑶亦如孩童时依偎在祖母怀里不肯撒手,直到郑氏掀帘子进来,她方才起身,又向郑行礼问安:
“舅母。”
“适才院子里没人,便猜你定是来了你祖母这儿。”
郑氏托着她的小臂起身,见她并未穿戴自己准备的那些衣裙首饰,便道:“昨儿送去的那些东西,若是觉得不喜欢,可再挑选些其他的。”
文瑶弯眉:“舅母选的自然都好,只是不必如此花费。”那些首饰衣裙过于贵重,于她来说有些不适合。
郑氏看出她有不自在,直言道:“你可知我与你祖母这几年天天念着你,倘若你回家了却处处见外,那舅母可要生气了。”
自从文家遭难,文瑶被接回江陵,郑氏便一直待她如亲生女儿般养着。后来因身子不好被送去泽州养病,郑氏亦时常派人去看她,对她的疼爱程度胜过老夫人。
所以文瑶从来不觉得自己寄人篱下 又或在外面受了苦,反而觉得自己是被宠惯着长大的。
眼下看着她们对自己疼爱有加,又想到将来之事,忽觉鼻子酸酸的。
但文瑶不敢直言说出来,只低头捧着热茶,掩去眼底的情绪。
郑氏看着她,提起了婚事:“虽说圣上是因你爹案子平反,觉得有愧疚才赐婚,可到底是璟世子主动到御前请婚的,想来他对你是有那份心的。”
文瑶不言。
这必然是不可能的。
文家出事时她才六岁,魏璟十二,如此小的年纪怎知情爱?分明是有所预谋。
她虽不知爹到底因什么获罪,后来祖母怕她伤心也不愿多提,但她或多或少在外面也听说了些:当年太子妃与皇长孙命丧于行宫大火,而她爹负责整个祭典,因失职判了罪。
这件事在老皇帝心里成了一块心病,亦是人人不敢提的忌讳。所以哪怕寻到了凶手,可失职一事也关联不到平反。
更巧合的是,这婚约不过是他与爹口头上约好的,根本作不得数。多年不提,如今突然翻出来说,更加说明是一场阴谋。
如是想着,文瑶只觉寒从心起。
老太太清楚她的性子,知她无非就是想留在泽州,但女子行医终究不能长久。
况且将未出阁的姑娘送去外头养病本是无奈之举,这些年一直对外瞒着便是怕有心人拿此说事。
若是没婚约便也罢了,如今有婚约在身,自然不能再随性了。
“你行事向来有分寸,祖母从来不曾担心。只是这婚事既经了皇上,又是你爹娘亲自定下的,便没有作罢的道理。”
又道:“诸王之中,唯辰王以德才为纲,世子亦是自幼谦逊温厚,你爹当初便是看中世子品性,才答应下这门婚事。”
文瑶颔首。
便是决心要成了这门婚事,才会不给后退的余地。
外头雪已经停了,日头正冒尖,丫鬟替她打开毡帘,谁知抬眸便是那一树红梅。
薄雪残留在枝头,衬那殷红似血。
恍然一瞬,文瑶好似见到那夜的杀戮,以及那幽暗双眸里的赤红,令她感到一阵阵眩晕。
郑氏在旁拉着她的手道:“世子从边关回京,昨儿派人来说会在江陵停留一天,顺便来祭拜你爹娘。你们儿时经常在一块儿嬉闹,明日可要去见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