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曾抬头,映入眼底的是一抹玄色盘金走蛟纹衣摆,在门前秀灯下照着,灼灼夺目。
因身量颀长挺拔,赫然站着,近乎将她堵在了门口。
文瑶顿住,抬头看向来人。
面前人也正垂眸望着她,如寒夜的双眸幽深邪佞,加之面色略显苍白更教人觉得森然。
文瑶僵直在原地,背脊忽然蔓延起一阵细细的颤栗。
人长大后容貌是会大变样的,她并不知道魏璟如今长成了什么模样。
但师父说过,人不可能梦见自己没有见过的人,通常情况下都是模糊的,醒来后更什么也不记得。
可她不仅清晰地记得梦里的那张脸,甚至还看见他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而这张陌生的面孔,她甚至找不到儿时见到的一点痕迹。
她惶然不安了许久,但因内心极为排斥自己会有那样惨烈的下场,所以在见到这张脸之前,她还能保持冷静。
可眼下,她连指尖都在发颤。
像是一一印证,梦里所有一切都在她眼前真实发生与出现。
害怕却又可恨。
魏璟将她神色看在眼里,眸色微动。
他的身边有过太多畏惧卑怯之人,不是谄媚便是惶恐,倒是从没见过有人敢这么直白地对他露出厌恶及杀意。
尽管面前之人手无缚鸡之力,他几根手指便能捏碎他的喉管,也不免觉得新鲜。
不待他动手,侍从先拔出佩剑,指向文瑶:“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此间三楼无人上来,便是有,也不会这么巧合到也在这角落的雅间,又在这么巧合的时间点。
他自诩练就一身内力,能探十米内的异动声响,可不知为何,适才他竟一点也没有感受到隔壁房间还有人。
若非主子提前察觉,他恐怕就这么疏忽了。
文瑶看着眼前的刀尖离自己不过几寸的距离,终于有了几分回神。
她略沉声回问:“此乃梨园,谁人不能来?”
那侍卫道:“旁人都在二楼会诗,你却偏偏在三楼,岂不可疑?”
文瑶因来得早,确实特地选了隔壁的雅间等候,但她不知道对方不守时,更没有想到来人会是魏璟。
而眼下,她被人堵着,他们面色肃然如同审问犯人一般。仿佛她答不上来,这刀尖就要捅穿了她。
纵然她知道,对方不可能这么做,可一旦疑心,想必她今晚也走不了。
魏璟的视线从她腹前突起处扫过,然后落在那张又变得满是惊惧的脸上,忽而问:“你与鹤老什么关系?”
适才在成衣铺文瑶特地选了恰巧合身的衣服,以免露出破绽,以至于这会儿胸口放什么都会被人瞧见,还被他猜出自己的来意。
文瑶略恼,不得不从怀里掏出那两瓶丹丸:“代师父送药,不想世子竟以刀剑相见。”
侍从忙收了剑,接过丹丸,软了态度:“这位小公子原来是鹤老的徒弟,不知鹤老如今在哪?”
“师父不在江陵,但他若不想出现,你们便是把整个江陵掀了,也找不到的。”
以往不是没人请过师父,可只要他不愿意,便谁来也找不到他。
文瑶侧身走开几步,想拿钱走人:“今日丹药,一共是一百两黄金。”
侍卫应下,爽快如数奉上,心道有鹤老的徒弟在,就不用费工夫去找,于是又说:“还请小公子代为转达,只要鹤老能肯医治,所提条件无有不应。”
文瑶转头就走。
只是没走两步,想起适才他们放狠话,便是掘地三尺都要把师父找出来,回身疑惑道:“若师父不同意呢?”
魏璟抬头看她,唇边忽染了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只要鹤老肯随本世子进京,一切好说。”
文瑶皱眉。
虽然语气正常,但这话听着很瘆人,“好说”不像是能商量的意思,而是含着某种威胁。
丹丸只是缓解,真想痊愈,治疗过程十分麻烦且耗费时间。想来师父当初便是因此才没有答应去京城,而是给他配制丹丸。
而如今肯许下无所不应的条件,大抵是病得很严重了。
如此,魏璟能轻易放弃找师父吗?
文瑶踌躇着,缓缓问了一句:“医治好的话,当真什么都能答应吗?”
时辰真的不早了,文瑶不待对方回答便匆匆离开了梨园。
望着她快速逃离的背影,有侍从问:“殿下,可要派人跟着?”
魏璟摆手:“不必了。”
今日城门外相迎一事,便知这江陵到处皆是眼线。若被人知晓他来此的目的,反倒不妙。
-
翌日,文瑶亦早早起身,不过她以身子不适不便见客,提出只在内堂的屏风悄悄看一眼便可,褚老太太应下了。
到了巳时,褚家上下皆准备去府门口相迎,不料魏璟身边的侍从来回说,世子舟车劳顿身子不适,不便前来祭拜,于是作罢。
褚老太太不放心,倒是让褚远去问候,奈何魏璟没有见任何人。
隔日再听说时,人已经回了京城。
文瑶倒是清楚缘由,那夜观魏璟的容色实在不算好,想是被头疾发作给折磨得。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