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就走。却不想,姚韫知只是抬起头望着他,眼眶泛红,呼吸微微发颤,声音堵在喉间,连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
她已经退无可退了,他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为什么,连这道已经结痂的伤口,也要被他残忍地撕开?她就像是被逼到墙角,早已低头示弱,却仍要被一层层剥去伪装,将那些深埋心底、不愿示人的痛苦赤裸裸翻出,任人践踏、取笑。见姚韫知真的落了泪,任九思唇角那抹轻薄的笑意渐渐褪去,仿佛被她眼中的湿意一点点冲淡。
他微微偏过头,望着她的神色柔了几分,语气不再带着惯常的轻佻,“夫人…这是怎么了?”
姚韫知却只是垂着眼,沉默不语。
泪水顺着眼睫滑落而下,她连拭去的动作都没有,像是连开口的力气也一并耗尽了。
任九思顿了顿,又问:“夫人这般气恼,是因小人冒味亲了你,还是……小人让你想起了你的老情人?”
“你不要跟我提他!”
她猛地开口打断他,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撕扯出来的,带着尖锐的颤意,甚至有些失控。
空气瞬间凝固。
她的脸色苍白,眼底翻涌着隐忍太久的痛楚,像是积雪压枝,终于到了承受不住的临界点,下一秒就会断裂崩塌。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配提他!”
她死死盯着任九思,牙关紧咬,像是在极力克制不让自己更加失态。任九思怔了怔。
他没有想到姚韫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承认,适才几次三番在她面前提起言怀序,的确是怀了些恶意报复的心思。
他想要看到姚韫知的脸上因为心虚,而出现诸如窘迫、慌乱、愧疚的神情。可当姚韫知真的被她的话语刺痛,眼睫覆在微红的眼眶之上,轻轻地颤动时,他的语气无端软了下去。
“对不住,”任九思叹了口气,“这次是我不好。夫人若是不喜欢,我往后不提他就是了。”
姚韫知眼角还是湿漉漉的。
任九思在她跟前站了许久,胸口的烦闷越发浓重。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夜深露重,寒意透进衣襟,他抬手理了理袖口,云淡风轻道:“夫人早些休息,小人就先回去了。”
这一晚,不止一人彻夜难眠。
姚韫知自不必说。
这多日以来,她一直在被袭香的事情所扰。加之任九思种种试探,实在让她疲于应对。但她或许想不到。
今日这个盛气凌人的任九思也和她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几个时辰睡不着觉,最后披衣起身,点燃了案上的烛火。屋里原是放了两张琴的。
一张是他自己的,就挂在墙上。
另一张是姚韫知的旧琴。
它被他仔仔细细地清理过,小心翼翼地放在琴案上。刚从刑部回来的时候,他就发觉,那张焦尾琴已经被姚韫知取走了。他本打算再问问姚韫知那张琴修补好了没有。可转念一想,那张琴已经破旧成了那般样子,大约是修补不好的了。扔了也好。
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
任九思坐在案前,指尖缓缓摩挲着琴身。
装神弄鬼了这么些天,他原该十分疲倦,可眼下他半点睡意也无,脑海里乱得像是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任九思眉心微蹙,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抬手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伤囗。
有几处伤口已经结痂,却仍未完全愈合,方才心绪烦乱,他不知何时又磕碰到了,伤口边缘渗出些许暗红的血色,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触目惊心。任九思垂下眼,不疾不徐地解开缠在手臂上的纱布。他拿起桌上的药瓶,倒出些许药粉洒在伤口上。细碎的粉末落下时,痛意顺着血肉蔓延开来,灼得他手指微微一颤。可他却仿佛觉不出疼似的,只是冷眼看着那道伤口,半响,竟是忽然低笑了一声。
“自讨苦吃。”
他一边嗤笑,一边重新包扎好伤口,力道大得像是在惩罚自己。系紧纱布的瞬间,眉头还是不自觉地皱了皱。
还真是疼得要命。
他一时之间无法将注意从疼痛上移开。
不过这样也好。
比起这点皮肉之苦,他更难以忍受的,是自己一次又一次因她心生动摇。一次又一次因为她痛彻心扉。
翌日清晨,照雪庐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任九思尚未起身,便听小厮来报:“公子,大人来了。”他本欲下床行礼,却被张允承抬手制止。
他淡淡道:“公子好好歇着便是,不必多礼。”张允承目光在屋内一掠,语气平和,“公子在照雪庐住得可还习惯?”任九思微微一笑,懒懒答道:“大人的安排,自然无可挑剔。照雪庐清幽宁静,正适合静养,饭食也合我口味。“他顿了顿,带着调侃的语气,“大人如此关怀,倒让小人受宠若惊了。”
张允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眼下的乌青,微蹙眉心,“公子昨夜没睡好?”
任九思懒洋洋地拂过床沿,语气带着几分倦意,“许是风声有些吵,半夜醒了好几回。”
张允承问:“只是风声?”
任九思眨了眨眼,唇边挂着似笑非笑的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