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风筝笺
张允承与张老夫人一同住到道观里去后,张府竞意外地风平浪静。姚韫知原以为,那人素来言行放肆,如今无人约束,必然会变本加厉。出乎意料的是,任九思并未越矩分毫,每日按时前来授课,只教她弹琴、纠正错音。除此之外,连一句闲话都不曾多说。她本该松口气,偏又觉得心头有点空落落的,说不清是轻松,还是别扭。这日午后,练曲稍歇,她抬手拂了拂鬓边碎发,忽然随口问道:“宜宁公主有没有告诉你,娘娘的寿宴你也要去?”
任九思正低头擦护弦膏,闻言抬眸笑了笑,“夫人想让我去吗?”“我不想也没用。”
任九思轻轻一笑,听惯了她的冷语,反而觉得亲切。他直直望着她,眉眼舒展,眸光像是斜飞细雨打湿的桃花,带着一点水意的柔,一点春光的艳。姚韫知原本坐得随意,被他这一眼看得心口微燥,移开眼时,竞觉得耳根发烫,连身子都绷直了几分。
她干咳了两声道:“我可警告你,到时千万不许生事,不然不但害了我,也会害了公主。”
他撑着下巴看她盯着她看,“小人能惹什么事?”姚韫知如坐针毡。
“夫人休息得差不多了吧,"任九思用擦去手指上的护琴膏,“咱们继续吧。姚韫知将手搭上琴弦,依旧是那首《凤求凰》。琴音初起便十分生硬,没有半分转折流动的意味。任九思听了两声,便皱眉打断:“夫人停一停。”他问:“你怎么方才不是还弹得挺好的吗?”说着,已俯下身来,伸手捉住她右手。他的手掌温热,指腹贴上她紧绷的关节,轻轻按揉了两下,又顺势握住她整只手,往琴弦上带。“手腕别绷着。”
姚韫知本能地想抽手,却被他按住。
他凑得极近,声音像拂在耳畔的风,“放松一一”姚韫知晃了晃手腕。
“再放松一点,"他压低声音,“你就想,你手里握着一个十分柔软的东西。姚韫知眉头拧在了一起。
“还是太紧了。”
姚韫知后背挺得越来越直。
“还是不对,"他滚烫的胸膛贴到她的后背上,重新捉住了她的手,“夫人,你怎么紧成这样?”
“我已经很放松了!"姚韫知忽然拔高声音。她恼羞成怒地甩开他的手,“任九思,你别总这么压着嗓子说话。”任九思不知道她怎么又突然生气了。
不过她这般宜喜宜嗔的模样,倒和从前一模一样。他于是像从前一样和颜悦色地问她:“怎么了?”任九思倚在案侧,衣襟松松垮垮,像是随手扯开的,半边锁骨清晰可见,微微起伏的胸膛线条藏在薄衣之下,若隐若现。姚韫知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向他发作的借口。她嫌弃地皱眉,没好气道;“你能不能把衣服穿好,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有碍观瞻。”
任九思笑出声,“那你不如拣几件张主簿的衣裳给我?”他话锋又一转,“张主簿近来吃多了我给他送的软酪蜜酥,衣服都紧了些,前些日子让裁缝铺做了些新的。若我穿,尺寸恐怕不大合适吧。”姚韫知白了他一眼,“无耻。”
她又没好气道:“允承是个本分人,你成日里欺负他做什么?”任九思皮笑肉不笑,“夫人很在意他啊?”姚韫知没有答话,冷然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允承的衣服你就别惦记了,我没有这样的癖好。”
任九思轻挑了下眉,还未出声,姚韫知已经伸出手来,指尖轻轻拢住他敞开的衣领,往上一提,将那片露出的锁骨遮了个严严实实。她横看竖看,怎么都看他的装扮不顺眼,于是说道:“回头我还是让裁缝来给你量身,做一件像样的衣裳,免得你在陛下和娘娘面前失了礼数,丢了宜宁公主的脸。”
任九思唇角扬起笑意,“那夫人可得快些。”“什么?"姚韫知没听清。
“夫人可曾计算过?我们之间这样朝夕相对的日子……满打满算,也不足十日了。”
姚韫知一怔。
任九思的声音低而轻,“我离开张府之后,夫人…会想我吗?”姚韫知听罢,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抬手将歪斜的琴谱轻轻扶正,动作平稳而克制,仿佛刚才那句话不过是窗外风声拂过,不值一提。“你若真能离开张府,从此再也不出现在我眼前,我求之不得。”任九思沉默了片刻,良久才低低一笑。
笑意挂在唇边,却半点没渗透眼底,透着淡淡的凉意。“可小人,终究是有点不甘心。”
“对不住,"姚韫知避开他的视线,冷冷道,“或许任公子从未在哪个女人面前吃过瘪,如今在我这儿栽了个跟头,自然难免不痛快。若是心里实在过不去…她说到这儿,顿了顿,抬眼看他,“我也无能为力。”任九思笑了笑,“夫人好狠的心。”
今日的琴学得差不多了,姚韫知不欲再同他多待,冷声问道:“九思公子还有别的事吗?若没有……”
“有啊。"他忽然出声,打断了她。
话音未落,任九思便俯身凑近,在她尚未来得及反应的那一瞬,唇轻轻覆上了她的唇。
他吻得极轻,仿佛一瓣湿润的花落在她唇角,她怔了一瞬,整个人像被雾气轻轻罩住。
脑中空白,连斥责的话都来不及酝酿。
这才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