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的商队走得快,顾佑安抱着妹妹坐在顾家的车架上,半个时辰就到了驿站。
听韩家商队里的人说,这儿距离松江城还有两百多里,大雪天若是全靠走过去那可有的累了,不过骑马很快,若是顺利,最迟也就是晚上,祁王府的人肯定会赶过来。
进了驿站,顾佑安站在廊下,望着这条南来北往的官道。叫他们走断腿的山水迢迢,竟然这么快就要到了。
“天儿冷,顾小娘子就别在这儿站着了,我叫驿夫给二位留了间屋子,无论歇息洗漱都方便。”
驿站只许朝廷的人留宿,出了山海关后,就没那么讲究了,驿站的人愿意担风险多赚点,像韩家这样有点门路的商队,都可以交钱留宿。
韩家名声大,这回又借了祁王府的名号,驿站自然欢迎之至。
顾佑安想到晚上或许要见祁王府的人,她这样脏污着到底不妥当,就谢了韩掌柜的好意,要了两桶热水洗漱。
“韩掌柜既做布匹生意,可卖成衣?我想买两件干净衣裳换洗,免得一会儿冲撞了贵人。”
顾佑安大大方方道:“就是我手里银子不多,贵的我买不起,需便宜些的,请韩掌柜见谅。”
韩掌柜笑道:“哎哟,我们商队只贩卖布匹,成衣可是没有,不过我们商队里有做饭的妇人,她们带着有干净衣裳,我叫人要一身给小娘子穿。说银子就不必了,我还要谢谢小娘子帮我搭上祁王府得线。”
顾佑安点点头,也就不说银钱的事。
热水烧好了,驿夫还抬了两个火盆放屋里。
顾佑安牵着阿萱进屋,关上门,姐妹俩从头到脚痛痛快快洗漱一回,过了会儿,两个妇人在外头敲门。
顾佑安先把阿萱身上擦干,扯了架子上的干巾子把阿萱湿漉漉的头发包起来,又把她塞被窝里,这才去开门。
两个妇人怀里抱着棉衣,张嘴就笑道:“韩掌柜叫我们俩来给小娘子送衣裳,给您的有现成的,不过给你妹妹的倒是没有,我们手脚快,一会儿就给她改一身出来。”
顾佑安让开,请她们进门:“那就麻烦两位了。”
“小娘子客气。”
送给顾佑安的是一套半旧的素青色棉袄棉裤,穿在身上长短倒是合适,就是她太瘦了些,不够合身。
“小娘子将就着穿,等到了松江城啊,城里有成衣铺子,去成衣铺子里买,那就便宜多了。”
顾佑安点头道谢。
两个妇人都是利落之人,看了眼阿萱的身高大小,两人一个拆棉裤一个拆棉衣,重新剪了大小,又拿针线缝起来。
两个妇人边忙边说笑,说的都是路上的见闻,说路上碰到哪个书生,扭捏作态,一点都不大气,不如他们关外的男子好。
又说关内的女子长得瘦弱,但凡有点家资的,就更是如此了,为了名声把姑娘家关在家里不见外人,好好的人也给憋坏了。还说不做活,不在外行走,身子骨弱,以后生孩子都没力气。
顾佑安默默听着,给阿萱擦头发,又端了个火盆放在床边烘着,问阿萱冷不冷。
阿萱摇摇头,说不冷,好奇地看那两个妇人。
顾佑安安顿好阿萱后,又擦自己的头发,正听两人说笑,那个改衣裳的妇人突然问顾佑安:“将才听人说,小娘子是从洛阳来?”
“嗯,秋天时太湖决堤,涉事官员被砍头,我父是工部郎中,无辜被上官牵连,我们全家跟着我爹流放松江城。”
顾佑安毫不避讳自己是流犯。
问话那妇人听她这般说,也只是笑了笑:“堂上坐的老爷们都是心狠的,你们家没被砍头,可见你爹不是什么坏官,小娘子也不用怕,去了松江城以后好好过。”
“正是呢,往前数几年,祁王没去松江城之前,咱们松江城里除开驻军,一半都是流犯,这不算什么。”
“祁王定了规矩,流犯只要去松江城啊,先要送去开荒五年,五年期满,就可跟寻常民人一般,买地置屋,买卖纳税,过安生日子。”
“小娘子你们这次若是立功了,跟祁王府求个恩典,或许不用去开荒五年,也能跟寻常百姓一般。”
“哎,其实开荒也挺好。流犯去了松江城啊,个个都是身无长物,若是去开荒,至少衙门里管吃住,冬天还发棉衣棉裤,不冻着饿着,还能存点工钱,虽然钱不多,也是件好事。”
“以前可没这些规矩,祁王殿下来了才有这些规矩呢。”
“祁王府仁义,给了许多人活路。”
顾佑安垂眸听着,这两个妇人几次提到祁王和祁王府,看来在祁王治下,松江城的百姓过得并不差。
五年开荒么?顾佑安心想,最好是她爹娘和苏光安安全全被救回来,祁王看在她通报消息的份上,不知是否能免了他们五年开荒。
他们家暂时不缺吃穿,不缺银子,就想有个自由身。
那两个妇人果真是利落的,一个多时辰就改好了适合阿萱穿的棉衣棉裤,顾佑安谢过。
“小娘子不必放在心上,我们掌柜的既吩咐了,我们肯定给做妥当了。”
顾佑安送两位妇人出门,关上门口,顾佑安回头看阿萱,小丫头早就缩在被窝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