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笑了一下。
既然人家已识破他的行踪,他何必遮遮掩掩?
“顾四姑娘当知,我与裴大人交好。方才你对他所做之事,我全看在眼里。实不相瞒,我怕你对他不利,这才一路跟随,意欲探查清楚。”
他和裴郅是好友的事,恐怕全南安城的人都知道。
顾荃对于他的回答并不意外,回道:“此事说来话长。前几日我与家母到万仙寺拜佛,巧遇裴大人办差。大理寺的人未到,却高喊喧哗打草惊蛇,引得那贼人朝我扑来,欲以我为质。所幸我身边的人有些身手,才没让那贼人得手。”
他是亲眼所见,当然没有任何怀疑,道:“想来是案子紧急,裴大人也办案心切。”
“裴大人再是办案心切,也应知寺中香客众人,若是贸然行事必会伤及无辜。倘若我的丫环非习武之人,后果不堪设想。解伯爷以为,我对裴大人不应有怨恨吗?”
“以我对裴寺卿的了解,他必定有所安排。”
哪有什么后果,不是还有他嘛。
顾荃抿了一口茶,道:“我没有看到裴大人所谓的安排,我只知道若非我自救,恐怕已被那贼人所挟持。想必解伯爷应该有所耳闻,我身子不太好,可能活不了几年。我一个活了今日,不知明日的人,受了惊吓憋了一肚子的气,由着自己的性子报复回去,应该没什么错吧?”
“你方才是在报复他?”
顾荃“嗯”了一声。
难道她表现的不明显吗?
“我原本是想打扰他办差,后来觉得不太妥当,还是应该公私分明的好。所以日后若是我私下对他做了什么,还请解伯爷见谅。”
还有以后?
解永瞠目结舌,暗道这位顾四姑娘好生直接。
顾荃不等他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拿话堵了他的嘴。“当然我行事定然不会失了分寸,绝不会伤了裴大人,顶多是些无伤大雅的为难而已。”
裴郅是她的药,她怎么可能自断生路。
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以解永和裴郅的交情,必会将此事告之裴郅,她也算是提前打了招呼,让对方有个心理准备。
目的已经达到,她起身告辞。
临走之前,还告诉解永,茶钱她已结过。
解永一连喝了半壶茶,好像是在给自己压惊。尔后将茶杯一放,风一般出了茶楼。一路直奔大理寺。
远远看到裴郅背手而立,站在那巨大的獬豸铜像前,不知在想什么。若非四周环境森严,他官服在身,还当他是在哪家玉树琼枝的贵公子,闲来无事赏景而已。
他微微睨过来时,不意外看到解永眼中揶揄,淡声问道:“你去找她了?”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解永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那你也应该知道她是谁吧。”
“嗯。”
解永一掌拍在他肩上,见他一副无波无澜的样子,语重心肠地道:“廷秀啊廷秀,这里是大理寺,不是真正的寺庙,你能不能别像个和尚似的。人家姑娘家故意撞你,你难道不好奇她想做什么吗?”
他敛下眼皮,遮住那无人窥见的疯狂。
“大理寺,是查案审案之地。”
“你真乃天下第一无趣之人,幸好我不嫌你。”解永摇头叹气,“你可知你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姑娘?”
接着将自己和顾荃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达。
“我打听过,大夫说她胎里带弱,虚不受补,眼下内里已空,活不过二十岁。将死之人,若真要出口气,哪怕是不会伤你半分,也足够你头疼的。”
半晌,裴郅依旧垂眸不语。
解永勾着脑袋侧过来,意欲看清楚他的表情,视线相对之时,对他意味深长一笑。
“廷秀,我可什么都看见了。”
说完转到铜像后面,摸了那獬豸的屁股一把。
他恰在此时抬眸,眸色越发暗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