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是皇后娘娘所赐,我还当你祖母会留给元娘,没想到竟然给了你。”
去年中秋解皇后设宴款待一众命妇,于宴会上大行赏赐,一共赏出去三匹金云纱,其中一匹便是赏给了顾老夫人。
这料子华贵自不用说,却也是有价可得之物,然而一旦冠以御赐之名,那便是千金难买的荣耀。
她比划着料子,交待南柯和黄粱该裁制什么款式的衣裳。
这些事顾荃向来不怎么操心,由着她们做主。
时辰一点点过去,天光渐渐昏黄。
暖风从雕花大窗徐来,掀起轻如烟的纱帘,一层层似水的波动,像不停荡开的涟漪,随意而灵韵十足。
她靠在软榻上,以手支着头,不知不觉眼睛慢慢合上。
顾苓掀帘进来,刚想说什么,即被李氏给制止。李氏放慢脚步,低声嘱咐南柯和黄粱几句,然后牵着小女儿的手离开。
南柯取来锦衾,小心翼翼地给自家姑娘盖上。
黄粱踮着脚出去,不到半刻钟后回来。
她皱着眉,显然是受到什么冲击,喃喃地自问,“裴寺卿那样的人,怎么会有收集美人图的爱好?”
“美人图?”南柯也很是意外。“这怎么可能?”
“方才龚姐姐来了,陈九打探出来的消息,还能有假?说是最近解伯爷四处搜罗美人图,那些图全都送去了裴府。”
顾荃没怎么睡实,隐隐约约听到她们小声的对话,迷迷糊糊地想着,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原来裴郅还有这样的爱好。
她缓缓睁开眼睛,娇娇软软地坐起时不经意地偏头,便看到镜中的自己。
发髻略为松散,零乱又破碎,好似被人狠狠欺负了一般。衣襟微微松开了些,小巧玲珑的锁骨露在外面,一片玉雪引人浮想。
这样的美人……
可堪为图?
*
大理寺的烛火通宵达旦,直到辰时裴郅才走出牢狱。
而解永,也等了他一宿。
他从阴暗中走来,如覆着霜雪与寒风,寂寂而寥寥。乍然重现天日,霜寒一时未见消融,更显与这人间的格格不入。
世人诽他以煞星之名,畏他不近人情,却敬他公正持平。饶是毁誉参半,他仍然有着令人向往的出身,以及过人的长相。
解永摸着下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半响,才道:“廷秀,你这回怕是遇上大麻烦了。”
他以为解永说的是秦家。
秦家是世族大户,只是搁在天子脚下的南安城,倒也没有多显赫。但秦嘉的母亲来头不小,出身齐国公府。
“此事往小了说是窃才盗名,往大了说是欺君罔上,齐国公不敢护短。”
“我说的不是齐国公。”解永将事情说了一遍,不无担忧地道:“她必是太过恼你,竟然生出那样的心思,摆明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死活要赖上你,好让你再次背负克星之名。最毒妇人心,我算是长见识了。”
他没有看到的是,裴郅在听到他说顾荃要对自己以身相许时,眼底那转瞬即逝的疯执。
春日的阳光之下,立于阶下的獬豸铜像不改威风凛凛,煞气腾腾却包藏清明。不似以它为名之人,虽貌若明月,身如玉树,却心有欲兽,磨刀霍霍。
“她身子不好,由着她便是。倘若她再找你,你依她所言,言无不尽。”
解永愕然,随后恍然大悟。
他一拍自己的脑袋,眼睛里全是亮光,“我明白了,你这是想将计就计!”
两人说着话,出了大理寺。
大理寺门前,南柯早就等候多时,一见到他们赶紧上前。
先是行了礼,接着道出自己来的目的,“我家姑娘为感谢裴大人的救命之恩,有一物相赠。”
她的手上,拿着一幅画卷。
解永挑着眉,伸手来接时,被她避开。
她将画呈到裴郅面前,低头道:“我家姑娘吩咐了,此物务必交到裴大人手上,且还请裴大人独自鉴赏。”
等到裴郅将画取走,她立马告退,那急匆匆离开的模样,好似不敢见人一般。
解永皱着眉,“这丫头瞧着不对,此物不会有诈吧?”
裴郅将画打开,仅一眼,如坠万丈红尘。
画中的美人娇弱可怜,一双美目似清露,盈盈娇羞生情波,纤妙的身体仅以轻纱覆着,无着寸缕的冰肌玉骨若隐若现,极尽活色生香。
梦里虚幻的香艳一股脑涌现,他克制着,隐忍着,额头青筋毕现。
解永觉出不对劲,探过头来,“什么东西啊,我看看。”
“寻常的图而已。”
他快速将画合上,低眉遮住眼底所有的狂乱。
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