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凉雾招来店小二,点了一只甜皮鸭、两道时令素菜、一碗米饭,再配上一壶茶。
准备一边吃着晚饭,一边听着说书。
别小瞧了这些改编润色的故事,它多少透露出当下峨眉派的风气。至少可见一点,独孤一鹤没有霸道蛮横到令人噤若寒蝉的地步。否则开在峨眉派山脚下的客栈,也不敢这样畅所欲言地讲述着峨眉派故事。柳不度慢一步进入客栈大堂,在凉雾半丈开外的餐桌旁落座。两人是邻桌,但是背对背而坐。
柳不度不急不缓地先唤来伙计点菜。
等上了茶,他一边喝茶,一边头也不回地传音入密。仅以两人可闻的方式,束音成线,对凉雾说,“疾行九日,看来峨眉是你的最终目标了。”
凉雾闻言,悠哉地端起茶杯,表面上饶有兴致继续听说书,看都不看紧随而来的某人。
九天九夜的行程,多是崎岖山路与险恶水道,柳不度真就一刻不停地跟来了。
不愧是当年传授她速成轻功之法的人。如今他的轻功已至拿云捉月之境,不似人间客,倒像天上来。
这一路,两人走得够险够偏,是一个青衣楼的杀手都没遇见。对此结果,凉雾并不意外。
霍休了解陆小凤通常会走什么路线,但对她一无所知。在没有天网系统的时代,哪怕青衣楼有一百零八楼,也不能在深山老林里定位她。
“我是要去峨眉派。”
凉雾也回以密音,肯定了柳不度的猜测。
他既然凭本事追到了山脚下,也就能一路跟至玄真观。有关独孤一鹤是终极目标,这一点保密不了太久。
就听柳不度猜测,“这么说来,青衣楼与独孤一鹤的关系匪浅。要不就是敌人,要不就是敌人的敌人。”
凉雾反问,“为什么是独孤一鹤,不能是苏少英吗?你是与苏少英打过交道,确认了他的武功与心性不足?”
柳不度:“我没见过他本人,却听过不少类似今夜说书的少侠事迹。如果是独孤一鹤对战陆壮士,一招即可杀敌,而不至于打上十几个回合。”“这可不好说。”
凉雾反驳,“如果苏少英是大发善心地故意喂招呢?他想助力前来峨眉求艺的壮士提升武功造诣呢?”
柳不度平静回应,“你要这样解读,凡事都不无可能。”“听听你的语气。”
凉雾故意摇了摇头,“怎么好像我强词夺理一样。”柳不度一时不语。
他的语气哪里有问题?十分平静客观。
凉雾不在意对方的片刻沉默,继续套话:
“我没记错的话,丘陵书肆在成都府也有分店。你没见过苏少英,那么独孤一鹤的另外六个徒弟呢?你了解多少?”柳不度垂眸,没有回话,而是面无波澜地看着茶杯。杯中,峨眉雪芽起起伏伏,茶汤嫩绿明亮,清香馥郁悠远。这家客栈占了地理位置的优势,获得了来自峨眉山的这味名茶。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依旧是好茶,入口清醇淡雅,回味无穷。凉雾片刻不得回应,一点也不着急,沉浸到说书故事里。就听说书先生情绪激荡地说起了峨眉派的其他弟子。这一次说了孙秀青。她在四秀中排行第二,据说天资最佳。柳不度终是放下茶杯,回话了,“三英四秀,我只见过一位。说之前,我也有一问。”
凉雾似乎没有听到这个回答。
整个大堂喧闹不已。
说书声,叫好声,鼓掌声,此起彼伏。
两张离得很近的桌子之间,却是十分安静。凉雾过了好一会,才施施然地说,“抱歉,听书听入迷了,一时忘了回智你。你要问什么?”
柳不度确信这是一句假话。
哪有忘了回答,只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一时不语来怼他刚才的一时不答。
柳不度略过这一茬,继续问:
“说实话的人,哪怕得不到褒奖,不该有同等回应吗?”凉雾笑了,“我懂,用词简单点,不就是等价交换。你′开价吧。”柳不度也不纠正对方用词有时过于一针见血。他说:“我见过三英四秀的大师兄张英风。独孤一鹤是刀剑双修。苏少英习得剑法,张英风擅于刀法。
比起二弟子的心气颇高、力争上游,大弟子为人稳重,性情随和。张英风还有一手家传绝活,捏泥人。他能把一块泥巴捏得栩栩如生。”凉雾听了这一段,“听起来,你更欣赏张英风。”“我欣赏与否,那不重要。”
柳不度就事论事,“说这些,只是给你提供一些参考角度。我们要找独孤一鹤,该向谁递出拜帖更合适。”
凉雾暗道这人真会见缝插针,这就成了“我们"了。她问,“你还不知道我找独孤一鹤具体为了什么事,就要跟我上山?”柳不度反问:“我是不知道,但刚才说好了等价交换。我已开价,你想赖账吗?”
凉雾很想皮一下,如果赖账会怎么样?
不过,她忍住了。正经事要紧,往后再试一试吃“霸王餐"的滋味。“独孤一鹤,原名平独鹤。”
凉雾回答,“他来自西域已经覆灭的金鹏王朝。”“怪不得。”
柳不度恍然,“难怪白掌柜死于不休草之毒,它的原产地距离曾经的金鹏王朝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