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道:“该小心的是阿姐才对。”
“我会的。”
两人亭亭近了那岔路,戚白商假意回身去捋自己的帽纱,确定后方一时无人,她便轻推了推戚婉儿的手腕。
姐妹二人无声对视,各自朝分岔路的两段行去。昨夜计划前,戚白商就将连翘从绯衣楼买来的安家宅院地图,记忆得极尽详细。
如今一路朝安家后院去,她算得上轻车熟路,只是时不时要躲避府里仆从。好在安家的挽风苑如其名,风雅至极,最不缺的便是林木山石,足够叫她隐匿身影。
这般折腾了盏茶工夫,戚白商终于在自己有些急促了的呼吸声里,寻到了她的目的地一一
戴着白纱帷帽的女子停在挽风苑西侧,一座院落的廊下,她仰眸望着面前这间楼前,题着"望书阁"三字的墨色牌匾。这儿便是安家嫡次子、安仲雍的院落。
停了两息,戚白商压下翻涌的心绪,走到窗牖旁。薄窗推开一隙,她把早已备好的信封放上窗内的桌案,又将叠起的一条刺着海棠花的方绢压在了信封上。
做完这一切后,戚白商合上窗牖,头也不回地转身,快步离开了院子。一炷香后。
挽风苑,竹林小桥。
混在最后一批进来的宾客内,戚白商四处张望,想找到婉儿的身影。够资格参加这上京贵门的流觞曲水宴的门第并不多,但各府年轻子辈加起来,三五十号人却是有了。
女子们又多着白纱帷帽,虽有衣饰之别,但林中一时不得细辨,也难寻及。托腰间悬着的那枚金字木牌,与手中并蒂竹枝的福,戚白商寻人不易,被人寻却简单一一
“戚二姑娘?”
在戚白商路过一名面色匆匆的侍女时,对方忽地开口,唤住了她。戚白商停身,回眸:“你是?”
“我是安府侍女,听闻戚二姑娘今日也来赴宴,家中尊长特命我在此等候。”
戚白商等着下文。
半响,没等到,她茫然抬眸:“然后?”
“啊?哦,"侍女忙低头,“请您移步别院一叙。”…就没了?”
“是、是啊。"侍女慌张抬眸,“还要什么?”戚白商难得哑口无言。
这位征阳殿下,当真是一如初印象那般,娇惯跋扈得有些没脑子了。许是公主殿下发号施令惯了,没人敢不应允,就连给人挖坑设套,都不知晓要在坑上面铺些遮人耳目的干草。
直钩,硬钓啊。
戚白商想着,不由低眸轻哂。
侍女更愣了:“戚姑娘何故发笑?”
“无事。”
戚白商轻了嗓,“领路吧。”
侍女连忙应下,只是有些不安地攥紧了袖子。这位看着不像寻常闺阁女子的戚二姑娘,每一个字的反应都不在常理之上。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踏上了出竹林必经的那座流水小桥。论时辰,这会已是闭门谢客了,再晚的宾客也早在流觞曲水竹林旁。然而偏偏,两人踏上小桥时,对面也走上来了一位。褒衣博带,白袍纹金,如素雪逢春。墨黑乌发叫玉簪束冠,那人缓带轻裘踏上小桥,端显出一副神清骨秀、瑶林琼树的风姿。这般风尘外物,上京自是寻不出第二号。
“……怎么就遇上他了。”
戚白商几乎是咬碎了气音,微微偏过脸,即便隔着白纱也尽可能不和对面来的人有半分视线交汇。
一一她有信心骗得过竹林内几十位姑娘公子,但对上谢清晏……那可就是班门弄斧了。
戚白商紧张,走在她前面带路的那个侍女更紧张。眼看着脑袋垂低得直往地上压,走路也快要同手同脚了。好在谢清晏似乎眼神不太好,他云淡风轻行经她身侧,像是不曾看见她腰间悬着的那块刺着“戚婉儿"三个金字的木牌。浅紫色的裙尾拂过他绲金白袍,风里纠缠,正要分离一一“等等。”
谢清晏被余光里一抹翠色拉住,他蓦地止身,皱眉回眸。背对着他的女子垂着手,纤细皓腕上,戴着的分明就是那只由他买回府中的衔玉凤鸟镯。
“它为何会在……”
谢清晏眼底情绪骤起,一瞬未能抑下,他冷然掀眸,跟着便对上了白纱后有些熟悉的绰约轮廓。
戚白商还僵着不知要怎么伪装声音,她身后,侍女已是惊慌抢话:“谢侯、侯爷,安家尊长有事要,要见戚二姑娘,奴只是请她过去,别院一见。”“戚,二姑娘?”
白纱外,戚白商看不清那人神色,只听谢清晏声线清缓地重复了遍。而后那道身影走近。
戚白商尚未来得及反应,左手手腕就蓦地叫他牵起,托在了他修长微凉的指骨中。
…!“戚白商一颤,惊得要抽手,却被谢清晏轻易捏住。“这镯子,是我母亲送与你的?"谢清晏问。戚白商张了张口,到底怕他听出来,只矫揉造作地“嗯"了一声。像是赧然至极,还低了低脸儿。
戚白商在心里暗道了句,为了不露馅,只能对不住婉儿的名声了。白纱外,却听一声低哂。
不知为何薄凉生煞。
“你倒是心狠。”
戚白商"?”
谢清晏低眸,指骨微曲,覆上了女子左手指根那颗血色小痣,然后轻慢碾过。
像是要将那颗痣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