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了闭眼睛,刚要离开,突然,隔着大氅,有只手攥住了他手腕。
燕昭微微使力,将他拽过去。
原本只在余光边沿的玄青色一下子靠近,几乎占据他全部视野。
声音也近在咫尺,淡然平静,“徐嫣,你要清楚,这是本宫的人。”
她说,“只有我能决定他的去留。”
落在他手腕的力道一转,拽着他先一步朝女宾区走去。
身后,徐嫣轻声说了句什么,似乎在告罪,但虞白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清。
只有那句话在不断回荡。
她的人。
燕昭说他是她的人。
虽然,或许和初雪宫宴上那些话一样,都是逢场作戏的场面话。
但他听着,就是感觉大脑一片空白,甚至眼眶都发酸。
觉察到泪意涌上来,他赶忙咬唇忍住。
走出几步后燕昭就松开了手,但他手腕上还残留着一点触感,痒痒的,带着点烫。
他不自觉用另一只手覆上去,想把这点触感保留得更久一些。
视线抬高一点,玄青色衣角就在他前面,比之前要近了许多。
他耳边又回响起那句话。
她的人。
虞白突然感觉耳根热了起来。
她的人……
这句话可以成真吗?
他可以真的成为她的人吗……
心跳一下从悬浮变得鼓噪,可紧接着,又慢慢冷下去。
燕昭没兴趣。不喜欢他,甚至平时都很少触碰他。
他有些沮丧,忍不住想抬头看她一眼,却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像是做贼被捉了现行,他瞬间觉得心虚,赶忙转开了眼。
见他反应,燕昭忍不住皱眉。
不知第几次腹诽,至于么。
攥了下手腕而已,而且还是隔着衣裳。
怎么眼圈都红了。
她放慢一步,“又要掉泪?”
话音刚落,就看见他肩膀一缩。
小幅度摇头,声音很轻地说没有,又小声道歉。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开口:“不许哭。”
瘦削的肩膀又一缩,吓坏了似的。
“不然自己回车上待着。”
头埋得更低了,传出来的道歉声都闷闷的。
燕昭看着,微微眯起眼睛。
原来这么胆小吗。
她觉得……
有点好玩。
她还想再试一句,就听见徐嫣说到了。
宴厅设在长亭里,亭子一面围着帷幔,一面朝着花园,炭火烘得温暖如春。
宾客围炉烤火,喝着温酒赏着梅花,倒也雅致。
长亭最深处,宽阔的圆亭专为燕昭一人准备,又用屏风隔开,清净安静。
未到午膳时间,炉上只温着酒,还摆了几样精致细点。刚在炉边坐下,就见徐嫣也跟着入座,轻声说要陪着服侍。
燕昭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张为大张旗鼓办这么一场暖寒宴,肯定不止是宴饮这么简单,只是他的目的,她现在还不太清楚。
方才徐嫣说要她把人留在外面,她就觉得别有用心。就算是女宾区,她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就算发起性来把所有人赶出去,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更何况,明明已经给她安排了单独的亭子,冲撞不到谁。
嫌她带着人碍事?
那她倒要看看,能碍着他们什么事。
燕昭一边想着,一边打量起坐在旁边的徐嫣。
她动作款款,跪坐在炉边,第一件事先理好繁复裙摆。虽然周围有侍女在,但为表尊敬,她还是亲自服侍。
烫酒,温杯,动作优美娴熟。
年岁和她差不多,举手投足间却俨然一副深宅妇人模样。
华贵装饰和厚重脂粉下,脸色苍白暗淡,瘦得颧骨都突出。亭外寒风吹进来,她头上珠饰簌簌作响,像在颤抖。
“不如还是叫你徐嫣吧?”
燕昭说,“儿时还在宫宴上见过,现在改口叫张夫人,总有些怪。”
徐嫣温杯的手顿了顿,“殿下如何称呼都好,臣妇无妨。”
“那就徐嫣。”燕昭打量着她,“怎么气色不佳?府里事务不顺吗?”
“劳殿下关心……是臣妇自己身子弱,调养了许久也未见起色。”
徐嫣提壶斟了一杯,“殿下,这是臣妇自己酿的椒酒,冬日喝了最是活血暖身,殿下尝尝吗?”
燕昭接过,端在手里没急着喝,视线仍盯着徐嫣。
“是啊……毕竟,心病难医。”
“……什么?”
“我说你啊,”燕昭抬抬眉,“张为做你祖父都绰绰有余了。徐嫣,和这样的人朝夕相处,外人眼里看着再光鲜,内里什么样,也只有自己知道吧?”
徐嫣脸色一白,提着酒壶的手都抖了下。
“殿下,我……”
她怔怔看着燕昭,视线发颤,又看了眼守在圆亭四角的侍女。
燕昭立即会意,抬手叫人都下去。
“阿玉无妨,他不会往外说。”她朝身后少年按了按手,示意不用走,接着再次开口,叙旧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