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阴晴不定,连着几日升温,该是要换轻纱薄衣。
怎知这两天雨水绵绵,使得百姓出行不便。
城外百余里的客栈,二楼厢房雅间,烛火通明。
“娘子,咱们是不是快到四姑娘的婆家了?”桂圆关严窗户,嘀咕道,“这讨人厌的雨水要下到何日去,耽误咱们赶路。”
“我不知道。”兰云英伏案摆弄着泥塑娃娃,“应该快到了。”
妹妹不喜读书,有许多这种打发时间、消遣玩的小物件。
桂圆也是自小伺候妹妹的丫鬟,她心思单纯,干活很快,缺点是没有耐力。
“唉……”
桂圆惆怅地吐出一口气,坐在圆凳上,困惑道:“娘子,等咱们到了长安,是住客栈,还是将军府呢?”
这的确是个问题。
兰云英把泥塑娃娃放回锦盒,说道:“我想,阿姐的婆母,会热情招待我们的。”
出嫁前,她看了卫霄的庚帖和文书。
将军府的家风淳厚,婆母的娘家是青阳张氏,其祖辈殷勤好客,教子有方。
桂圆点点头,说:“那四姑娘在将军府,应当过得安逸。”
“但这卫将军是习武之人,不知他对四姑娘如何,别是暴躁如牛就好了。”桂圆很是杞人忧天。
兰云英下意识反驳:“不,不会的。卫将军的脾气还行。”
桂圆随口说道:“不过四姑娘的婆母若是个好相处的,卫将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兰云英的手指轻叩桌案,斜睨一眼桂圆,说道:“你这多嘴的毛病,早些给我改了。”
桂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笑道:“奴婢改,奴婢谨记娘子的教导。”
说话间,裴业的书童文柏拉开房门,躬身禀报:“娘子,郎君回来了。”
夫妻二人从洛阳启程,足有十日了。
兰云英应了一声,让桂圆把锦盒装回包袱。
雨水不断,裴业进了厢房,文柏伺候他脱下外袍。
兰云英见裴业掩面咳嗽,脸色苍白,问道:“可是冷着身子了?”
大抵极不舒服,裴业转身,拿袖中的帕子捂住嘴巴。
不日便要到长安了,他不能把病气传给云英的妹妹。
文柏轻拍裴业的后背,说:“估摸着昨日下了一天的雨,郎君外出买书,受了寒气,喉咙不舒服。”
兰云英问道:“不请大夫来看吗?”
文柏勉强扯出笑容:“临出府,老太太吩咐过,要属下备些药材,防患于未然。今早给郎君煮了一碗,还是不见好。”
“这怎么行。”
即便兰云英对裴业并无男女之情,但他患病,焉能坐视不理。
然而话一出口,兰云英迟疑了。
她若说看过医书,知晓几个止咳的偏方,不合适。
文柏何尝不犯难,郎君年少时身体羸弱,一年吃了上百碗的汤药,方能像别府的郎君正常用膳,读书。
今年郎君终于娶妻,夫人疼爱郎君,想让郎君带娘子到长安赴宴,谁料这病气来势汹汹,一两日怕是难痊愈。
文柏给裴业换了一张干净的丝帕,神色忧愁,道:“属下也着急,只能恳求老天保佑,别让郎君再咳了。”
裴业声音发哑,道:“文柏,把帕子扔了。”
文柏颔首。
他明白郎君的用意,这帕子沾染病气,留在厢房对娘子不好。
这厢房分里外两间,兰云英坐在外间,裴业站在里间,他不愿离她太近。
兰云英起身,嘴唇嗫嚅,此刻要分清事情的轻重。
她道:“我及笄前生了一场大病,风邪入体,也是咳嗽不止。大夫说寒凉袭肺,开了几服药,结果吃了越发严重。”
女子说话有些局促,概因很为他着急,她说着,停顿着,像是在努力回想自己当时是如何痊愈的。
裴业不由自主地望向她。
她的脸颊被情绪催的发红,表情严肃,没有了往日的天真。
裴业闭目凝神。
这一瞬,他头痛欲裂。
她不像云英的妹妹。
是假象吗?
为何他的直觉要诱骗他。
兰云英说道:“方才,我看那帕子有痰,阿娘说这是心肺起的毛病。我记得几味药材,不若我写下来,明日让文柏去买。”
良久,裴业应了一声好。
桂圆听得目瞪口呆,娘子……娘子之前是生了病,可娘子在床榻昏睡了半个月,迷迷糊糊的,怎么记得住药材的名字?
兰云英吩咐桂圆,下楼去问掌柜的要笔墨。
黑墨滴在牛皮纸,兰云英提笔的动作迟缓。
妹妹习惯写小楷,她习惯写小篆,二者的区别相差较大。
认识妹妹字迹的人少,然她喜欢参加洛阳女娘办的诗会。
兴致盎然时,跟其他女娘随性写一两篇诗词。
思来想去,兰云英落笔,学着妹妹的字迹,逐一写了药材。
***
将军府的女娘用过早膳就要去书斋。
后院的草地残留雨水,小娘子们专门挑着泥坑踩。
甫一见到穿着藕荷色襦裙,粉白黛黑,眼睛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