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2 / 2)

的那群纨绔,不是勾肩搭背嬉笑无状,便是眼含淫邪打量过往女眷,倒像是金丝笼里豢养的斗鸡走犬。

她垂首暗忖:果真画虎画皮难画骨,这位沈三公子与传闻中端方君子的模样,怕是要差之千里。

湘帘轻响间,高掌柜已停在垂着碧纱帐的雅阁前:“二姑娘请。”

珠帘掀起的刹那,王令仪从紫檀屏风后转出来,轻纱广袖带起一阵香风:“可算把你盼来了!”她亲昵地环住清音纤腰,步摇上的红宝石随着动作轻晃,“上回你说要教我打双耳结,这一耽搁就是月余,可让我好等。”

清音唇角微扬,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家中出了些事,一时被绊住了脚……”

话音未落,忽觉帘栊深处有目光流转。

抬眸望去,西窗下坐着位穿天水碧软烟罗襦裙的少女,羊脂玉簪绾着望仙髻,执盏的指尖凝着淡粉蔻丹,整个人宛如从古画中走出的仕女。

江映雪亦凝眸打量着她。

眼前少女虽只绾着寻常垂鬟髻,鸦青鬓间斜插着一支素银簪,却衬得冰肌胜雪,尤其那双含露目,似浸过山泉的墨玉,顾盼间流转着盈盈水光。

她见过洛阳牡丹宴上满头璎珞的贵女,赏过扬州画舫中艳冠群芳的花魁,便是去年琼林宴上跳拓枝舞的西域美人,也不过得她半句“尚可”的评语。

眼前这徐二姑娘青涩如枝头青梅,倒叫她想起幼时在宝华寺见过的景:山岚初散时,晨露悬在将开未开的优昙花上,分明未施朱粉,偏能勾得人挪不开眼。

王令仪按着清音肩头落座,手指点向紫檀案上:“好姐姐仔细瞧瞧,这便是我念叨了半年的徐家清音。别看她年纪与我相仿,她可比我聪敏得多。”

清音正欲起身行礼,被江映雪虚扶住手腕:“既都是令仪的朋友,不必拘这些虚礼。”她目光温柔地扫过清音素净的装扮,抬手取下自己鬓边的累丝蜻蜓簪,轻轻为她簪上,“初次见面,一点心意。”

王令仪噗嗤笑出声:“姐姐可别惯坏她!上月我想看她腕上那条红绳,这丫头宁肯抄十卷经书也不肯解下来给我瞧……”

话音未落,清音腕间褪色的红绳恰巧滑出衣袖。

江映雪执起茶盏的手顿了顿。她看见清音将红绳塞回袖中时,腕内侧露出淡青旧痕。

“阿音,”王令仪喝了口茶,兴致勃勃地介绍道,“映雪姐姐是镇国公府的姑娘,京城有名的才女。虽说身份尊贵,可性子最是和善,从不嫌我们商户女粗鄙,可比那些酸腐闺秀有趣得多呢!”

江映雪闻言轻笑,用帕子掩了掩唇角:“说什么官商有别?你们能将江南的丝绸运到北疆,把塞外的良驹带到中原,这样的本事,便是王侯将相也要倚仗呢。”

王令仪笑靥生花,两弯月牙似的眸子漾着甜意,直教人瞧着心尖发软。

“姐姐可知我与阿音相识,竟是为着半块桂花糕?”她指尖轻点茶盏,“那年江宁倒春寒,我在外祖家后巷撞见她抱着药包淋雨,怀里油纸包着的点心都浸透了……”

窗外蝉鸣阵阵,她絮絮说着两人相识的经过:“我们投缘得很,回京后还通了三年信,直到去年冬天才把她盼来京城。”

“原是这样深的情分。”江映雪执壶斟茶,浅碧茶汤在盏中泛起涟漪,“令仪总说清音姑娘是雪魄冰魂,今日得见方知……”她抬眸轻笑,颊边梨涡如春水漾开,“何须脂粉污颜色。”

清音垂眸,浅浅一笑:“姐姐过誉了。”

冰鉴白雾氤氲,却压不住她鬓角细汗。这半年来,她早已摸透盛京世家谱系。镇国公府是何等门第?连檐角蹲兽都漆着御赐金粉,便是侯门见了也要避让三分。

二房嫡女江映雪,生来便踩着云锦襁褓,祖父掌过十万雄兵,父亲执刑部金印,大伯握御史台霜笔,小叔更是东宫讲经的常客,连圣上都赞过‘江氏玉郎,谪仙风骨’。

那传闻中比照天家闺范教养的贵女,此刻正执玉柄团扇与令仪说笑,连发间步摇晃动的弧度都优雅得恰到好处。

世家嫡女,太子青梅,在盛京闺秀中宛若云端仙姝般的存在,她何德何能与其同坐一席。

清音望着冰鉴里渐渐融化的冰块,恍惚看见那年隆冬,江辞披着玄狐大氅立在梅林,肩头落雪与玉冠同辉。

“我家中侄女与你年岁相仿,若见着你定能成为手帕交。”

清音忽觉心口仿佛坠了块烧红的炭,江映雪鬓边凤簪反射的日光刺得她眼眶发酸。

不知他说出那句话时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她这出身低微的徐家庶女,竟当真会与他那金尊玉贵的侄女产生半分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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