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声抬了半张脸,犹疑道:“是……听说陈大人在扬州有欠于那姑娘,才引得她一路跋涉至京城寻陈大人的。”
陛下瞥他一眼,嗤了声:“这事京中传的到底都是,朕何需问你?”顿了顿,又道:“……听说前几日你去了一趟督京司,那日陈涿正巧将那姑娘带去了。”
高栋顿时反应过来,陛下这是在向他打听陈大人?
陈大人已过弱冠,的确是该操心姻亲之事了,陛下身为陈大人的舅舅,为这事也极头疼,这些年明里暗里过念过好几次,却全都被轻飘飘地挡了回去,如今终于见着希望,也忍不住打探了。
想到在府衙看到的情景,高栋在心里挣扎了一瞬,又瞄了眼陛下余怒未消的神色,果断选择出卖陈大人,抬首,绘声绘色地和盘托出。
陛下深皱的眉心终于抚平了些,唇角微扬。
高栋见状,只觉快将陛下的怒火全浇灭了,仰着脑袋,更加殷切地讲述道:“——那日臣刚进房门,正打算向陈大人禀告公务,可却看到陈大人居然将那姑娘紧紧搂在怀里,神色关切担忧,眼神温柔缠绵,一边细声细语地安抚她,一边快步走出府衙,抱着她上了马车。”
“臣当时一瞧,就觉陈大人对那姑娘情深意长,满心爱慕,连一刻都舍不得分开。”
陈涿刚进殿门,就听到了这句,眉心一跳。
他垂眸,抬脚进殿,躬身道:“参见陛下。”
绯色官袍立在殿前,朱唇漆眸,眉间疏离冷冽,身姿欣长,如亭亭玉竹挺拔站着。
陛下见到他,郁气全消,越打量越满意,温声道:“是追查凶手耽搁了?怎地来迟了?”
陈涿眸光微闪,脑海中蓦然浮起南枝缠着他,硬要他说出木簪来由的模样,很快又收敛神情,抿唇道:“嗯,府衙有些事耽搁了。”
陛下善解人意地挥手:“督京司公务繁杂,涿儿辛苦了,落座吧。”说着,瞥了眼还跪着的高栋:“你也起来坐下吧。”
高栋讪讪坐下,心虚地缩着脖颈,暗恼陈大人来的太快了。
陈涿道:“潜入别苑的贼人除却头领外,其余人等皆押入了督京司,正派人审问着。而其头领的踪迹,应是不会离开京城太远,臣分了几批人马沿路搜查——”
还没说完,陛下就挥了挥手道:“呈上的奏疏朕已经看过了。今日让你过来,是有旁的事要问你。”
陈涿面露疑惑,不解抬眸。
陛下轻咳了声:“朕方才听高栋说,你最近与一女子相交甚密,那女子是从扬州来的孤女,虽说她并非京中高门,出身是有些低了,但毕竟立下大功,救了惇仪和柔容,其德行远远胜过京中不少男子,堪为表率,与你甚是相配。朕可做主,让她为你的正妻,替你们赐婚。”
陈涿道:“陛下说笑了,臣暂无婚娶之意。”
陛下皱眉道:“朕听高栋说,你与那姑娘相交极为密切,彼此又心意相通。既是如此,不如早早将婚事定下,以免耽搁了人家姑娘。”
陈涿垂睫听着,眼底浮起点点幽深,又转首瞥了眼高栋,意味不明道:“看来高大人知道的很多。”
高栋脸色僵住,朝他露出一抹尴尬的笑:“臣、臣也只是恰巧见到。”
他回首,脖颈处尚未化开的黏腻药膏蹭到了衣领,将光滑缎面洇出鲜目湿痕,一股似有若无的清甜馨香萦绕在鼻间。
他眸光微滞,沉默半晌道:“陛下放心,臣心中有数。”
“回回与你说这事,便用这些借口,朕都听烦了。”
陛下停顿着,眼神渐渐落在泛光的桌案上,神色忽地变得复杂又犹豫,缓慢道:“听闻惇仪昨夜受了惊吓,恢复得如何了?”
陈涿神色如常:“陛下放心,大夫已为母亲诊过脉了,一切安好。”
陛下轻嗯了声,明黄龙袍辉映的脸上却出现了些颓然无力的神色,挥袖叹声道:“罢了,你回去吧,记得让大夫好生照看惇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