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双脚只剩全靠惯性地踉踉跄跄的奔跑。发辫一下一下摔打在后背,罗心蓓已经满头大汗。握着另外一只手的手满是汗水,却在漆黑的深夜不敢轻易放开。内罗毕。
只要一一跑到内罗毕。
就可以找到大使馆。
路两边屋子越来越少,大多数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荒地。只要肯尼亚没有鬼一一
罗心蓓晃动着肩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只要没有鬼,黑夜没什么好怕的。
心中估摸着向着内罗毕去的方向,罗心蓓带着苏儿跑了一个小时左右,可她们并没有见到任何一条类似高速公路的路。路甚至越来越荒凉,渐渐有了草原的趋势。看到那颗月下孤立的金合欢树,苏儿有些晚来的害怕了。“罗丝一一"苏儿拖着罗心心蓓,想让她别再跑了。“我害怕一一"她担心这附近是否会有大型猛兽。“别怕一一"罗心蓓喘了一口气,她挽住苏儿的手臂,“马上就到内罗毕了。”她们从位于内罗毕西南方的村落的西北方开始跑的,只要向着东方跑,她们一定能跑到内罗毕。
村子距离内罗毕70公里,罗心蓓想了想,她们大概要跑很久很久。风呼呼刮过旱季草原的枯草,发出像密林一样萧萧的风声。月亮越来越圆,越来越亮。
银色月光洒满大地,天空布满繁星,一望无际的草原宛如白昼。脚步踩踏着草地,身边只剩虫鸣。
额头上的汗水干了又出,出了又被吹干。
跑累了,罗心蓓就拉着苏儿快步奔走。
她时不时看一眼手中的指南针,对着指针指向北方的方向找一点心理安慰。不管怎么说。
这里已经远离了村落,也远离了一一那辆六公里外那个人的车。风声渐渐加大,变得不像是风。
轰鸣的发动机在草原上格外突出,罗心蓓猛然转头望去,一辆越野车亮着车灯正飞速驶来。
在战乱的国度,有人出现比有动物出现显然更加可怕。她在这里连续两次撞上陌生人,一次是进了笼子,第二次就是被强行送到那个外国男人的身边。
看着车还在远处,罗心蓓转头扯起苏儿的手臂。“快跑!快跑!”
两个身影惊慌相撞,然后扭头冲着那颗金合欢树跑。脚步踩得草地扑通扑通,每一步都像跳进一次草地的沼泽。奔跑已经重新达到了人的极限,车声却越来越近。“滴滴一一”
按响的喇叭,让罗心蓓心中顿时绝望。
她转头望去,眼前被骤然照进一片刺眼的远光。“我靠。是中国人吗!?”
在寂静的草原上,身后居然传来一句中文的男声的疑问。车身加速轰然开过,在呆立的两人面前停下。车内不止一人,但罗心蓓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驾驶座上的年轻男人在车窗中探出脑袋,他借着灯光,彻底看清这两张中国人的脸。
“你们俩大半夜在这干什么啊!"男人震惊地问,“这里有狮子!”“狮子一一”
罗心蓓气喘吁吁的唇间呼出一个单词。
“你们开车来的?"男人又问。
罗心蓓摇摇头。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快点快点!“男人没有废话,他招手,“上车!”“没事,别怕。"副驾驶戴帽子的人突然张开嘴,罗心蓓才发现那是一个女人。
“我们是国家地理来拍纪录片的!"女人说,“先上车再说。”喉间咽下血丝的气味,罗心蓓只剩点头。
她吸吸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的鼻子,拉着苏儿登上了这辆越野车。车门猛地打开,一个身影窜进哨兵车副驾驶。背对着那片追近的枪声,郑非看到只有一直守在车上等待命令的马丁独自坐在驾驶座。
车内空空荡荡,没有第二个人。
可按照他的想象,这里原本该有一个女孩坐在这里。“她在哪?"郑非问马丁。
马丁不明所以,他满脸茫然。
“谁?”
郑非没有回答。
喉结上下滚动,翻身看着车厢后方的肩膀慢慢转回。后背在椅背靠稳,郑非盯着前方的黑暗。
他一言不发,右手反复攥拳,又松开。
她没有来。
他听着塔台播报的穷追不舍的卡车们。
她没有来。
六公里,或许她没有力气跑到这里。
又或许她没有这个运气,在半路就被那群猴子击杀了。马丁握着方向盘,他看着郑非仿佛结满冰霜的侧脸。“老板?”
郑非吸了一口气。
“走。”
爆炸接二连三,火光也染红了低垂的夜晚。径直开向前方的哨兵突然转向,逆着全部的哨兵车原路返回。部落失去了头领,群龙无首,卡车载着发誓要给头领报仇的黑人们一趟趟呼啸驶过。
手榴弹疯狂地在四处炸起,点燃部落之外零散的民居。车灯照亮一片人群,郑非握着方向盘,他急打左右,穿过迎面而来的卡车。无辜的平民们已经被从梦中惊醒,他们抱头逃窜,躲开被武装分子炸燃的屋子。
车飞速行驶,郑非边开车,边试着在一群漆黑的皮肤中寻找一个绑着低位发辫的女孩。
车灯打远,照亮一处角落。一个抱头蹲在屋外一角的女孩猛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