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3
纪时愿和沈确第一次做/爱是在四年前,距离她十八岁成人礼过去不久。和四年后的今天情况类似,都是由她挑起的、冲动下的产物,不同点在于前者由烦闷和不甘催化而成,是她用来对抗世界不公的泄愤手段。发生关系的前一周,也是高考成绩出来的第二天,周自珩告诉她,下月7号,他就要去英国。
周自珩是自母亲叶云锦去世后,除了言兮和陆纯熙外,唯一一个对纪时愿施展过关怀和善意的同龄人。
他气质清朗,身上有种能让人沉下心心的魅力,以至于高三那一学年,纪时愿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她在家见到纪林照还要长。高三下学期开学没多久,开始传出她和周自珩交往的流言。纪时愿承认她是喜欢周自珩的,可那也仅仅局限于朋友之间的喜欢,要不要上升到恋人这层关系,她从未考虑过。
不管她怎么澄清解释,周围所有人都认定他们终有一天会冲破“门不当户不对"的限制,走到一起。
流言兜兜转转传到了纪老爷子耳朵里。
老爷子没着急出手,在她生辰宴上亲自宣布纪、岳两家联姻的消息后,又花了整整一周时间观察她的动态,最后采取两条方案:对内,他搬出纪林照,想用儿子的自由胁迫自己的孙女安安分分地当个联姻工具;对外,他找到周自珩,较硬兼施,用资助的名义将人赶到国外。
出国的决定下得如此突然,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中出现了什么变数,结合那段时间爷爷绵里藏针的警告和周自珩在她面前躲闪的眼神,纪时愿很快推测出是谁在暗中作梗。
她气爷爷拿肮脏的钱,侮辱一个不染世俗尘埃的天之骄子,更恼周自珩没能承受住诱惑和威压,主动折断自己自由翱翔于天穹的羽翼,成为身陷金钱桎格下、一个再庸俗不过的人。
母亲被自己害死,婚约不由自己做主,朋友又变得不像朋友,她拥有的东西,在她稍不留神的时候,就这样全都消失不见了。纪时愿感觉自己被逼到悬崖边,心脏像在盐水里泡过,皱得厉害。她颤抖着手捞出,下一秒又被针扎得鲜血淋漓,来不及等血洞愈合,就再度掉进海盐堆起成的小山里,盐分渗进伤口,疼得她瑟缩不已。跟随母亲的去世,一起被带进坟墓的反叛意识卷土重来,她想和家里权威对抗,偏偏她身单力薄,硬碰硬的下场大概率是老爷子依旧稳稳坐在高不可攀的王位上,而她,会成为纪家最不值得一提的弃子,旁人的艳羡和恭维统统只剩下轻蔑和厌恶,到那时候,她连纪大小姐的虚名都不复存在。从奢入俭本就困难,更何况是从小在最为优渥环境下长大的她,她实在接受不了自己这一身的黄金甲融化成软塌塌淤泥的命运。她花了一周时间思考,终于想到一个在现在看来,完全经不起推敲的泄愤、放纵手段。
沈确不仅是沈家继承人,还是名义上纪林照的养子,算起来也是老爷子的半个孙子,可要是孙子和孙女背着他搞到一起一一肾上腺激素飙升后全身发麻的感觉像海浪一波波地袭来,将她的理智冲刷殆尽,第二天晚上,她孤身一人去了沈确的庄园。三十几度的高温天气,她在外面裹了件风衣,里面找一件布料稀少的睡衣,再往里,是真空的。
时间点选得巧妙,进卧室不久,沈确从浴室出来。他站在灯光下,赤裸的半截躯壳像被淋上层光亮的釉彩,定型后,成了一座被安上魂魄的玉石雕像,看着虚假到遥不可及。纪时愿声若蚊蝇,拿出许久未用的称呼,叫对方:“沈确哥哥。”沈确这才注意到她,擦拭头发的手顿住,聚焦的视线停在她身上。他没说话,唇线抿成笔直的一条,毛巾被他丢到一边,被水沾湿的细碎刘海耷拉着,盖下幽深的眉眼,大半水汽浸到眼底,连目光都变得湿漉漉的,有和极具欺骗性的诱惑。
却是这样濡湿柔软的目光,在对上她大胆的装束后,幻化成一把利剑,带着非要将她层层剥离的架势,笔直地射向她。纪时愿的血液短暂地凝固住了,打退堂鼓的心升起,脚后跟不受控地往后退了几步,想从他视线里消失。
然而她后退一步,他就前进两步,男人个高腿长,没几步,就将她逼退到无处躲闪的境地。
她局促地舔了舔唇,又说:“沈确哥哥,你要和我上床吗?”身前的人还是没有张嘴,锐利的眸光依旧像悬在她脖子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既然横竖都是一刀,不如就继续走原定的路线,纪时愿暗暗吸了口气给自己壮势,片刻踮起脚尖,一句"你要是不想,就推开我"后,吻上他的唇角。将反悔的权利递交到他身上的那一刻,纪时愿就已经设想过千万种让自己难堪的可能,以及接受被践踏的后果。
出乎她的意料,沈确没有躲开,事后也并未对她进行任何人格上的嘲讽和侮辱,他只是生气。
“因为什么?”
他对情绪的感知能力很弱,那会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被烈火焚烧,高高扬起的火苗蹿到眼睛里,化成直白的愤怒,最终也朝她烧去。没头没尾的四个字和他猝不及防的不悦,让纪时愿大脑空了一瞬,“什么因为什么?你把话说明白点。”
沈确上前两步,将她压在冰凉的柜门上,右手用力攥住她的肩,在她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