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长。
奈何江滢不是个受规则约束的人。
她奉行及时享乐,烟不离手,作息一塌糊涂。
每次到复查的时间,都要夏心澄反复催促才肯去,医生开的药也不吃。
不到三年,旧疾来势汹汹。
夏心澄今年大二,留学相关已经提上日程。
放寒假,她从京市直飞伦敦,一方面提前熟悉环境,另一方面,也是应了长居欧洲的父亲,答应跟他和他的家人住一段时间。
确实是打算在那边过年的。
如果方耀叔没有打电话,告诉她母亲的近况……
江滢是在八月中旬确定肿瘤复发,拖到月末,夏心澄和姜炽野回学校报道,方耀押着她入院治疗。
眼下已是一月的尾巴。
这期间,江滢做了三次化疗,前两次稍微有点效果,最后一次不提也罢。
夏心澄陪江滢经历过最初那次抗癌。
深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是常态,无助得不知道躲起来哭了多少次,哭完擦干眼泪,故作坚强的和医生商讨治疗方案,到最后接受现实,去面对……
方耀说,这次不一样,要她做好心理准备。
失去的准备。
夏心澄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设想了各种糟糕的可能性。
来到医院,看到的是无所谓的母亲。
江滢的心里永远只有舞蹈,眼里只看得到能代替自己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的姜炽野。
其他的,女儿、她的病情,陪伴她多年的恋人,她全都无所谓。
既然如此,夏心澄有什么可难受的呢?
楼下,医护人员专用的小型停车场,周围种了一圈的香樟树。
几个规培生踩着梯子,给树装饰上一串串红色的小灯笼。
笑得嘻嘻哈哈、东倒西歪。
夏心澄看着他们笑闹,想起还有两天就是农历新年了。
想起,和方耀叔打完电话,脑中嗡鸣,强烈的、陌生又熟悉的不安从心底深处滋生蔓延……
回过神,已然哭得不能自己。
父亲开车送她去机场。
叮嘱她在飞机上抓紧时间休息,宽慰她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告诉她不管怎么样都要学着坚强,她的人生还长。
如果江滢问及他这个前夫,那就带他问一声好。
夏心澄注意到父亲说完尾句,仿佛失笑,脸上有一晃而过的自嘲,或是落寞?
当时她不清楚那样的表情意味着什么。
此刻才发现,父亲预判了母亲的反应。
根本不会提,根本不在意。
夏心澄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回来的必要性。
时才在门外,无意中听到的打趣。
问得那么直白、粗俗无理……
江滢到底有没有把她当成女儿?
“所以,你回来做什么?”江滢跟姜炽野聊够了,总算肯给她正眼。
这句询问真正的意思是:她不需要她回来。
姜炽野回来就够了。
带着他从罗马国际舞蹈大赛赢得的、她梦寐以求的独舞金奖。
江滢盯着女儿倔强的背影,眼底溢出几分好笑的意味。
“问你呢,你爸没留你过年?”
“没有。”
夏心澄倏地转身,发红的眼睛,紧紧盯着靠坐在病床上的女人。
把她的病容烙进脑海、心底。
然后当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消化掉!
既然江滢都不在意,夏心澄为什么要悲伤?
她余光忽然瞥见摆在床头柜上的获奖证书。
A4大小,里面插放着一张黑底彩印卡,上面印着时间地点和大赛LOGO。
还,截取了姜炽野在获奖舞蹈中最高难度、完成得最漂亮的舞蹈动作。
病房用的床头柜很小,主要用来摆放仪器。
可是重要的监测仪,还有水杯、一次性棉签和湿巾……统统被推到边缘。
挪出大部分的空间,只为了更好的摆放那张证书。
连边角都不允许有磕碰。
夏心澄因此感到愤怒!
病房异样的安寂着,她深吸一口气,望着江滢——
“你问我回来做什么。回来见你一面,陪你过最后一个年,不需要吗?那我走好了。”
病房的门打开,又合上。
没有发出想象中意气用事的摔门声。
江滢有些尴尬。
但脸上表现出来的,更多的是‘竟然还没习惯这样的我’的无奈与无辜。
“去哄哄她吧。”江滢要求姜炽野,“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