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墙过去,处理流军诸事。
他在中庭碰上挑着空桶,又要出去的叶瑾钿。
“娘子。”张珉加快脚步,三步并两步走过去,一眼就看到她冒汗的额头。
叶瑾钿停住脚步:“夫君。今日那么早就要去给学子上堂了?”
“嗯。今日卯时正有晨课。”张珉含糊而过,看她额发微湿,低头翻出锦帕,小心捏起一角,看着她眼睛,“我替你擦擦?”
他拿手下人练了许久,应当不会再弄红她的肌肤。
“好啊。”叶瑾钿一开始没多想,还把脸往前凑了凑。
等张珉屏住呼吸凑上来,那张光洁细腻的俊脸骤然放大,有一股浅淡的杏花香自他身上飘逸,从袍口倾泻。
花香清甜,饱满,充满春日草木的勃勃生机。
令人忍不住想要贴近些,好闻得更清楚。
叶瑾钿吸了一小口,只觉得肺腑都清透起来,禁不住略微抬起眼眸,看向那皮肉薄透,细小筋脉游走轻贴的手腕。
在她的注视下,手腕上的一根细骨轻轻弹动,越发衬得那手旖旎可爱。
鬼使神差,她抬手触上去。
带着薄茧的指腹微热,顺着骨头的轮廓,一路往手肘、垂下的宽袖没去……
张珉手臂顿在虚空,完全不敢动。
他怕自己一动,就惊了娘子,让她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电光火石间便收回手,再离他远远的。
他连呼吸都不敢重,只是垂眸看着她略带惊叹的痴迷欣赏神色,眼角慢慢泛起潮红。
潮红往下弥漫,从他耳尖开始,慢慢浸染。
那双瞪得微圆的桃花眼里,全然是他的模样,可真好。
他如是想,渐渐也入迷。
叶瑾钿指尖游移,直到碰上手肘豌豆似的骨节上的一点凉意,才回过神来,看到自己在做什么。
她指尖停住,有点儿不敢抬头看人。
“欻”一下收回手,她弯腰捞起水桶和扁担冲出去:“那什么,我先去打水,你赶紧去书院罢。”
真是被四娘的话弄昏了头,她到底在干什么啊!!!
张珉凝视她匆匆而逃的背影,眼角飞红往上一翘,隐有笑意逃逸。
如此看来,他也并非全无挽回娘子心意的机会,至少……她还会为他的皮囊所动不是。
他含笑转身——
一眼对上墙头四五颗脑袋。
李无疾、公孙朔、谢昭明、扶风和落影。
他的笑容“欻”一声,随风消散在春阳里。
两位属下握拳清咳一声,在他微眯的眼神中,脑袋往下一沉,消失不见;但损友就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了,特别是狐狸与大灰狼一凑上,准没好事儿。
李无疾捏起袍角,装模作样捏着嗓子道:“娘子,我可以给你擦擦吗?”
谢昭明拒绝扮演娘子,但是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扇子,轻轻一挑李无疾的手臂,温和清润的嗓音总透着一股不怀好意的促狭:“娘子啊娘子,你倒是抬头看我一眼呐……”
张珉白眼一翻,抬脚送他们三颗石头。
李无疾揪着谢昭明往院子一扑,落在他跟前讨嫌。
张珉:“……你们为什么整日那么闲,陛下终于发现你们不靠谱,将你们罢官了?”
“非也。”李无疾恢复自己正常的嗓音,“今日休沐,我们来看看你。都是同僚,又是从小长大的交情,怎能看你独自一人艰苦追妻呢?”
——他们相识少年,勉强也能算从小一起长大罢。
张珉冷笑,嘴下倒也不怎么留情:“哦?想必,你是为了陪我,所以才苦寻不着心上人?”
寻妻八年无果的李无疾:“……”
张珉转向公孙朔:“休沐不去书院读书,是书留不住你,还是舍妹将你轰了出来?”
不巧,心上人正是青梅竹马兼死对头的公孙朔:“……”
“还有你……”张珉目光落在悠然自得的谢昭明身上。
谢昭明眉目含笑:“我不像你们,我有娘子。”
张珉笑了:“休沐不与娘子静度光阴,反倒寻我们作伴,是叨扰了娘子诊病被扫地出门罢?”
他们几个之间,谁不了解谁呢。
还好意思前来取笑他。
呵呵。
“咔——”
扇柄被眉目含笑的某个人折断。
他若无其事捏着断柄,动作依旧轻柔,似乎并无怒气。
刚才听到的声响,仿佛只是错觉。
可从小一起长大,他到底高兴还是生气,张珉哪里能看不出来。
他双手一背,神清气爽回相府处理公务。
心情爽利,办事可谓事半功倍,不到日暮时,他便能提着两壶酒,酝酿一下情绪,装作失落的样子归家去。
见他似要买醉,一副失意的模样,叶瑾钿顾不得别扭,前来问他:“夫君这是怎么了?”
张珉欲言又止,给自己满上一杯酒,仰头喝下去。
酒是花酒,有些甜,不太浓。
他怕娘子陪酒,特意买的这种不昏头的酒。
叶瑾钿见他不语,顺了顺裙子,坐在他旁边,果真给自己斟了一杯,陪他一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