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平时排练,惊鸿是没有紧张情绪的。但是今天看到坐在藤椅上的老洪,莫名这样的情绪就冒出来。虽然老洪人很随和,但是他往那把专属藤椅上一坐,威严顿生,众人顿时有了被大导演审戏的紧张。
演鲁贵的学弟于越已经嘴瓢好几句了。
“你们要当我不存在。”老洪无奈地笑,叫了暂停。
“你们说错什么,哪里语气和神态有问题,都没有关系,回头看录像慢慢纠正。记得一点就好了,你说那句词的时候,全场只有你在说话,所有人都要听着你说话,你是唯一的主角,没有人比你更知道这句话该怎么说——就算是比你经验更丰富的学长学姐也不知道,那些你说出台词的瞬间只是属于你的瞬间。”
“白毛大雄狮”甩了甩自己的毛——摇了摇头,于越深呼吸,再来了一遍。
这次节奏好了很多。大家虽然还有磕绊,但也算完整地走下来一遍。其实情况比大家预想的稍微好一些,台词几乎是全对的,没有人明显忘词了。
老洪说,对于朗读会来说,大家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
“你们对待事情都很认真,都是有天分的孩子。”
“只要能把台词顺下来,不要干巴巴的,加上你们对人物的理解融入感情,朗读会就已经及格了。”他摸摸胡子,“只是近些年流光社员们对自己的要求越来越高,用演出的标准对待朗读会,还是对外开放的。所以还是免不了挑毛病。”
他首先说周泓宇,演周冲,形象特别贴合,表演也很灵动。
“泓宇的可塑性特别强,你的表演是最沉浸体验的。我觉得你以后可以尝试更多类型的角色,试试看。只有是有一点,有些地方太急了,痕迹太重了,你回头自己看录像应该能看出来,或者问问你们言蹊学姐。”
温舒演的四凤也被评价演的不错,整体能看出味道。
“但是动作语气太‘小’了。舞台的夸张化还没有做好,所以整体会显得有些平淡,甚至觉得这个四凤有点淡淡的愁绪。”老洪开玩笑说,“我们有《红楼梦》的时候应该让你演黛玉的,这个状态可别忘了,以后说不能能派上用场,是温黛玉呢。”
温舒原本脸有点红,被老洪这样一说,羞赧和尴尬都退去许多。
“朴园啊,演的很经典。台词发声很到位。你的发声练习应该做的是最好的了,这个台词状态很好。用了不少功吧?”老洪温和道。
“我之前从来没有演过戏。我觉得周朴园也是很难演的角色。”孟时源说,“之前学姐给我们看孙道临版《雷雨》的电影,我就找了很多话剧版本反复看,反复看,模仿里面演员的表演。想这样大概不会出错。”
时源停顿了一下,确认道:“对,反复看,几乎一有空就看。”
不愧是孟导啊。
惊鸿只参照了孙道临版本电影和人艺版的话剧,从调查的角度讲,前期样本确实没有孟时源丰富。
“好,非常好,演戏是从模仿开始的。对于朴园这个角色,你模仿的已经卓有成效了。”老洪说,“但是你想想,你有没有自己的周朴园要表演。也许这个问题对现在的你来说有点超过了,但是大家之后都会面临这样的问题的——虽然我们都说最好是成为角色。但角色是角色,你是你,你有没有自己的角色要演?”
“你选择这个角色,内心一定有相似的情结。不管是认同喜欢这个角色,还是对这个角色有意见,这个情结都催使着你向这个角色靠近。”老洪说,“现在是新社会了,没有明面上的周朴园。但周朴园的某些特质,一定还可以在中国人身上找到。就像辜鸿铭说的,我的辫子长在脑袋上,诸君的辫子长在心里。”
“你也一定能在某些时刻感受到他,我不知道这样说,能不能帮助你表演出你的周朴园。”
孟时源听得怔怔的,半晌没有说话。
“老师,我会继续研究的。”他最后这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