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却想笑。
真是个傻姑娘,傻得让人心疼。
他抽出腰间刀砍了自己的肉,才勉强能够钻出水道。
只是二人刚出去就碰上江水涨潮,清欢不会凫水,顾长风怕她被水冲走,便用发带将俩人的手绑在一起。
水流湍急,偶有几颗碎石划过二人身旁,红血丝丝缕缕地弥漫在二人身边。
顾长风将清欢护在怀里,再不肯松手。
二人被冲出去段距离,周围的树愈发茂盛,顾长风趁机咬住岸边蔓延出来的枝条,借力上了岸。
少女跪在树根处,头上还残留着几根绿叶子,她呛了不少水,如今肚子涨涨的,直往外吐,眼前一片黑。
顾长风怕清欢发现,拿大树叶掩住自己血肉模糊的身子,虽有些简陋,但也算有用。
清欢一边吐一边骂人: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居然被人从府里绑了,等我回去,看本小姐不启禀圣上,诛他们九族!”
顾长风倚在树边:“那圣上恐怕得要发兵攻打北赫了。”
“他们是北赫人?那更可疑了,我们江家与北赫从无交集。”
“可你与李回舟有仇,估摸着是他公报私仇,上面派个任务,他便自作主张将你掳来了。”
清欢一点也不奇怪了:“那便是了,他个没脑子的,上次能在宫宴给我下药,这次就能在江府把我掳走。对了,你是怎么混进北赫人里的,他们有什么意图?”
顾长风靠着树站起来,将自己的嘴咬出血,强迫自己清醒:“回去再说,江伯父江伯母该担心你了。”
他走在前面,清欢跟在身后。
清欢走得有点慢,还到处摸摸看看,顾长风有些恼火。
他的血流得越来越多,不知何时就会晕倒,清欢走这么慢,万一他不能将她平安送回去怎么办。
顾长风发火:“江清欢,你怎么这么磨叽。你为什么总是让人担心?!”
清欢罕见地沉默,没有怼回去。
乌瞳墨发的姑娘,不说话的时候,眉眼都是低垂的,小脸苍白,如一朵娇花,可怜巴巴。
她把手里的粗壮的树枝递给顾长风,声音低三分:“受伤了就要说,这么浓的血腥味,我还是能闻到的。”
林中要冷些,风一吹,清欢便哆嗦一下,不过她硬挺着。
也许是因为,她不想让顾长风担心。
也许是因为,顾长风居然敢吼她,她有点不高兴。
“冷了就要说,哆嗦的这么厉害,我没瞎,还是能看见的。”
顾长风将风干的外裳披在清欢身上,吊儿郎当道,“照顾好自己,我可不想当个当个鳏夫。”
清欢儿时身子不好,每次生病都将江府闹得人仰马翻。
清欢嗫嚅道:“这婚事成不成还两说呢。”
阿娘不同意。
顾长风忍着心里的刺痛,说道:“是啊,你江二小姐哪看得上我这个纨绔。”
他一直知道,可他偏要强求。
若是红线没了,他便求条红绳将他与清欢绑在一起,让她日日夜夜只能看着他。
“可你也不曾喜欢我。”清欢顿了一下,紧张地问出那个问题,“顾长风,你喜欢我吗?”
“……”
少年倒在地上,他浑身冰冷,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江清欢,朝着北极星走,就能回家。”
清欢掀开顾长风的衣裳,满目的烂肉。
她擦了把眼泪,忍着剧痛,将顾长风的一只胳膊挎在自己身上,眸中泪光闪闪,咬着牙笑出声:
“不就是回家,小困难罢了,能难倒我江清欢?”
寒风瑟瑟,一棵小树像是要和清欢作对般,倒在她面前。
她破口大骂:
“三生神女,佛祖大人,老天爷,你们都小瞧我了!”
顾长风缓过神,一路上听清欢骂骂咧咧,笑得直发抖。
清欢以为他冷,搂住他的腰,自言自语道:“这样是不是就不冷了?”
“好像还是有点冷。”
顾长风的身子越来越冰,活像一个死人。
清欢抱住他,企图用自己的身体温暖他,但他的脸还是刺股般的寒。
“顾长风,你不会要死了吧?”
其实,顾长风的意识已经濒临崩溃,只不过他不放心江清欢。
可他刚刚听见马蹄声和呼喊清欢的声音。
他放心了。
也许,他是时候去赎罪了。
清欢能感受到,顾长风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从前那个活生生的顾长风,现在就要死在她面前。
几乎是下意识的,清欢踮起脚尖,撬开他的唇齿,吻住他。
朱唇贝齿交合间,她生涩地咬住他的舌头,重重地咬下去,咸涩的眼泪滴落在他的胸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