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之中,顿时安静下来。
影子本也对眼前之事没什么兴趣,此时更是懒得理会,千雪一双妙目则始终在红霄子身上打量,此时听得她这一问,反倒挪开视线,嘴角含笑。
原本明显心不在焉的江清韵,听到红霄子最后的这句话,不由得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看向他处。
洛川微微一笑,伸手去拿一旁案几上的茶杯,“真人既不是不通世俗人情之人,自然应当知道晚辈为何如此,”他稍稍一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又将茶杯放下,“苍颜剑宗与我离郡洛氏,世代交好,在抗夷之事上联手已不是一次两次,几可谓之同伴,不必多说,听风阁在兴城之时曾与我洛氏有约在先,川城一役更是同进共退,如今荣辱与共,也不必说,游仙门本是安陵宗门,与安陵严氏关系密切,可安陵一役之后游仙门主动来降,迁宗伏波山脉隐剑峰,为我离郡守望那条离郡古道,安南大会之上第一个率众依附,更不必说游仙门掌门仙游子,还曾与我有破境护法之恩。”
他抬头看向红霄子,“这三座宗门,三位掌教掌门,与晚辈总是有些香火情的,哪怕晚辈如今一意孤行要去与南夷三大宗门死战一场,凶险万分,只要晚辈仗着那些香火情,厚着脸皮去请,或多或少,总也还是能请得来一些支援,可百兽山不同,我与红霄真人虽不是第一次见面,可正经说上话也才第一次,明明知道此番南下河玉城之路并不平坦,晚辈开不了口。”
红霄子缓缓摇头,“太守大人,今日我孤身来此,有问必答,有答必真,是抱着极大诚意和决绝之心来的,你应该相信,百兽山不是左右逢源的宗门,我们所求者,是与苍颜剑宗、听风阁以及游仙门一样,登上离郡这艘大船,从此荣辱与共。”
洛川闻言一笑,双手撑着椅子的把手,一咬牙便站起身来,影子侧目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千雪则微微蹙眉,唯有江清韵轻叹一声,一抬手,渡了一道水色真气进入洛川体内。
洛川只觉得浑身上下忽的为之一轻,行走间原本的滞涩沉重感觉消散大半,他两步走到红霄子面前,淡淡笑道,“红霄真人,晚辈不是孟娇阳,如今的离郡也不必晚辈非要将什么赌在百兽山身上,所以想要让晚辈相信什么,是件挺难的事情,至少仅凭真人今日之坦诚,不够。”
他伸手掀开红霄子捧着的托盘上面的红布,露出其下盛放着的印玺等物件,“真人,百兽山想要与我离郡荣辱与共,我很高兴,但荣辱与共,从来不是说出来的,方才晚辈的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
红霄子低头去看托盘上的印玺,皱眉片刻之后缓缓开口,问道,“照水城?!”
洛川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照水城,可谓益城门户,又何尝不是大古山脉的门户?真人,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已经有了荣辱与共的第一个理由,不是吗?”
红霄子点一点头,然后将身后兜帽重新戴起,又将托盘上的东西全都郑重的收入怀中,朝着洛川行了一个道礼,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转身离开了大帐。
等到红霄子走了有些时候,洛川才忽的龇牙咧嘴,连忙伸手扶住身边的座椅靠背,嘶嘶的倒吸凉气。
一旁江清韵鄙夷的斜眼来看,忍不住道,“区区一头五境小妖,就将太守大人打成这样,此番南下河玉城可莫要再逞强了!”
千雪一笑,施施然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去,看戏一般。
洛川费力的将屁股挪到座椅上,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之后,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苦笑道,“那五境妖夷对于清韵前辈来说自然是弹指可灭的,对于晚辈来说,能豁出去半条命将他斩了,已是艰难了。”
江清韵撇了撇嘴道,“苍颜掌教真人与我说了,你这一战算是取了巧的,伤得不算重,但他也说了,你过分倚重外物,容易出现判断过错,关键时刻一个判断过错,就有可能葬送掉自家性命,看似聪明,实则不智。”
洛川此时已是瘫倒在座椅上的模样,闻言有气无力道,“前辈所言,晚辈全都记下了。”
江清韵见他这般模样也懒得再说,而是忽的问起,“方才那百兽山掌门,你既有意让她去守照水城,为何不直接去说,非要拐弯抹角?”
洛川道,“我要她去守,和她想明白其中关隘自己决定去守,可是两码事,她今日之坦诚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我洛川也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谎话,每一句,都是她百兽山想要的长久答案。”
江清韵稍稍品了品这话中意思,便也没有问题,起身要走。
却听身后洛川忽的又喊住了她,“清韵前辈!”
江清韵止步回头,“何事快说。”
洛川看一眼对面千雪,想了想还是道,“前些时候,我听说了一件事情,十分困惑,说十一年前,中京城里曾出了个天赋很高的修炼之才,引得望川剑宗派出弟子去寻,最终还惊动了吕祖他老人家”他看向江清韵明显有些诧异的表情,问道,“清韵前辈可听说过此事?”
“十一年前”江清韵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听何人说起此事?”
洛川道,“非是听旁人说起,而是我的人从我父亲留给我的一些线索上,查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