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郡,元北城。
经过了那一场与南夷之间的大战之后,元北城从最初的狂欢的状态中醒来,人们才终于发现,这座城终究还是发生了巨大的,不可逆转的改变。
这里,商贾少了,士卒多了,百姓少了,流民多了,纸醉金迷的商业街萧条了,围绕城墙的守城工事多了,哪怕太守大人如今据说仍在元北城内,可这座城,在所有人看来,都已经没落了。
尤其是当跨过元河收复故地看起来越来越没有指望之后。
离开的人越来越多,甚至于那些流民,都想尽了一切的办法,跟着一支支北上的队伍,忙前忙后,只要能在路上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就愿意走。
逃离。
可无论百姓们如何逃离,元北城的士卒和劳役都是无法离开的。
在元北城北部居中的区域,有一片打通了三座大院的豪华宅院,这里守卫森严,院墙高耸,前些时候,这里还一片祥和,无论内里还是外部,处处是鲜花与笑脸,大规模的饮宴更是一连开了好些天,每一日,都有丝竹管乐之声漫出墙外。
可这一日,境况却大为不同。
出入这一院落的人开始变少,仆从们小心翼翼,里里外外压着脚步走,正堂大厅里正在捡拾陶瓷碎片的侍女们亦是轻手轻脚,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祸上身似的。
正堂大厅一侧,有座颇为私密小巧的侧院花园,安阳郡太守晏思语一身常服,正躺在一把木质摇椅上,一动不动的,面上盖了薄薄一层湿透的白纱,好似死了一般。
寒风吹过庭院,湛蓝的天都显得清冷。
花园里一个人都没有,没有宫廷侍者,没有仆从,没有侍女,静得吓人,直到一个蓝袍中年人无声无息的走入这里,站在晏思语的身边开口,才打破了这份寂静。
“古城来信”蓝袍中年人见晏思语没有丝毫反应,将递过去的信笺又收了回来,拿在自己手中,片刻之后,才继续道,“水军遇袭,损失惨重,公子晏拙重伤,但无性命之忧”
原本死人一样的晏思语猛地起身,一把抢过蓝袍中年人手中的信笺,瞪大眼睛飞快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继而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一样重新跌回摇椅里,将摇椅压得前后摇摆起来。
他目光呆滞的盯着天空,信笺从手中滑落在地都不去理会,“古城水军遇袭比楚城那边要晚上一天,可消息到来却不过是前后脚,楚城那边,那支阴灵应当动用了不少人,云百楼从一开始,谋得就是我安阳郡!”
蓝袍中年人正是晏思语身边的影子,肖阳,他探手一抓,便将地上的信笺重新捏回手里,低头又看了一遍,手头水色的真气一转,将信笺粉碎成渣,被寒风吹散,“楚城既失,梅州城会不会也有危险?”
晏思语脸上现出残忍的笑,“为了演好这出戏,云百楼也不得不在东线和西线布置大量军队,能够用在楚城的能有多少,短时间能支援的又有多少,士卒又不是田地里的麦子,能凭空长出来?!”
肖阳道,“按照信上的消息来看,水军受创严重,短时间根本无法驰援楚城,白慕容在古城,安城和梅州城出兵也需要时间,等到我大军集结北上,广郡援军也当已经到了楚城了。”
晏思语摇了摇头,“广郡水师夜袭我安阳水军,可不是为了阻止那支水军快速支援楚城,城池已失,一支水军又能如何,云百楼,是要他广郡水师成为雅河之上唯一的战力,制霸河道,可快速运兵到任何一处所在,如此一来,在我安阳的土地上,想要收复楚城又怕被切断后路的,就成了我们。”
“楚城,是我安阳不可或缺之地,”肖阳低头看向晏思语,见他又将那湿漉漉的白纱蒙在面上,不由蹙眉,“如今寒冬将至,元河以南南夷主力已经退去,正是我大军北归收复楚城之时,安阳水军虽说遭遇重创,可在丹港,还有一支更加强大的水军想要一雪前耻,”他顿了一下,见晏思语没有反应,不由得再问,“云百楼如何在这样的时候,对我安阳郡不宣而战?”
晏思语没有答话。
肖阳便继续自说自话,言语之间已有愤慨之意,“我安阳郡传承九百载既富且强,底蕴深厚,哪里是永昌和安陵那样的穷郡小郡可以比拟,如今不过一时不察失了座南口城,他们便觉得我们可欺了不成?!”
“离郡洛氏,如今吞并了三穷郡,拥有西南汉州半壁江山,”晏思语喃喃道,“广郡云氏自然也想效仿之,他若能吞了三富郡,面对离郡之时又何惧之有”
肖阳眉头一挑,“三富郡哪里是三穷郡可以相提并论,在河内郡失势之前,三富郡里何时能够轮到他广郡多言,如今就凭他还想吞了三富郡,真是痴人说梦!”
晏思语语意略带颓然,“当初,云百楼领兵过了雅水,将河内郡的柳城和素城纳为己有,看似是要对丹港的申然之赶尽杀绝,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借此跨过了雅水,对我安阳有了居高临下之意。只可惜那时我听不进他的话,若提前趁乱拿下了河内郡南部三城,云百楼又如何敢轻易过了雅水去碰楚城”
肖阳面色一黯,他哪里能不知道晏思语话中之人是谁,“事已至此,太守大人当速做决断,我们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