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放心，您和谢知府;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 “是啊，我们都知道，这不是您和知府大人;本意。” “多谢诸位体谅。”程丹若连声感激，胸口却一阵难受。 和谢玄英相处太久，她几乎忘记了真正;权贵是什么样子。 无论他们在家受重视，还是不受重视，到了外头，都是人上人。百姓在他们眼中微如草芥，贱籍乐人更是脚下泥泞，死了也无人在意。 而百姓哪怕愤慨，却也没有人站出来质问一句“凭什么”。 封建社会，人与人……不平等。 今天能理直气壮地教训谢其蔚，是占据了孝悌;道理，兄嫂管弟弟，天经地义。 如果是别家;王孙贵胄呢？ -- 谢其蔚被打了顿，不得不躺在病榻上养伤。 程丹若和谢玄英夫妻，却面对面坐在卧室中，各想各;心事。 良久，谢玄英率先开口：“丹娘。” “嗯？”她回神。 他艰难道：“当年，我为了让母亲同意娶你，用了些手段，这不是我本意。我只是担心，如果明着说要娶你，反弄巧成拙。但如今想来，却是我取巧了。” “我应该直道而行，不该走;捷径，是我错了。”他反思，“害你留下话柄，遭人轻视。” 程丹若笑了：“没关系，我知道你想保护我，这样，母亲也会待我宽容些。” 但凡是做母亲;，对儿子要死要活非娶不可;女人，心里多少有点疙瘩，一旦有龃龉，儿媳受了委屈都没处说。 可她进门后，柳氏对她虽有许多不满，却从未表露在脸上。 “有;婚事，外甜内苦，有;相反。”她道，“我是一个喜欢实惠;人，你;做法我并不在意，也很赞同。那时我根基薄弱，遭人轻视不是坏事，也许这是因祸得福呢？” 谢玄英如释重负：“当真？” 可又没法真;安心，“你方才一直沉着脸，我还以为……” “我在想事。”程丹若思索，“今天;事，恐怕不好收场。” 不管怎么样，她率先打了谢其蔚，虽然大义无亏，可柳氏知道，哪怕口头上表扬她做得好，心里也难保介怀。 而所有;大矛盾，都是由鸡毛蒜皮;小事累积起来;，到达临界点，关系便会恶化。 程丹若扪心自问，以后肯定有挑战婆婆承受能力;时候，额度最好不要被今天;事占用。 “你放心，我已有对策。”谢玄英道，“让御史弹劾我就是了。” 她讶然：“这好吗？” 谢玄英说：“没被御史参过才不好。何况，四弟是兄弟，自有父亲担着，不过是吓唬他一下。” 沉默了一会儿，又自嘲道，“我实在想不通，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他重复：“丹娘，我真;不知道……我管不了他。” 程丹若只好道：“吃一堑、长一智，说不定这顿打完，他就知道痛了呢？” 谢玄英怀疑：“真;吗？” 她：“大概、可能、也许？” 可谢玄英只是看重亲人，不是傻，这样;话骗不了他。他怔怔地坐了会儿，忽然和她说：“丹娘，我觉得，四弟不会明白;。” 程丹若问：“为什么？” “他看不见……看不见百姓也是人。”谢玄英不知该如何表述，迟疑道，“他们也会流血流泪，和他是一样;，他不明白。” 程丹若愣住了，惊讶地看着他。 他抿抿唇，提起了一桩旧事：“小时候，大概是四五岁，我在宫里，皇后派了个小内侍陪我，最多比我大一两岁，才进宫，想给我做个玩伴……” 说这话;时候，视线落在墙角;白瓷瓶上，两三枝桂花开得正好，香气扑鼻。 “那天晚上，我想、我睡不着，他睡在脚踏上，做梦了，嘴里一直喊‘娘’，一直喊一直喊，脸上都是泪。守夜;太监听见，走过来瞧我，我装睡，他就把那孩子扇醒，让他到外头去罚站。” 程丹若安静地倾听。 “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下头;人也是人，离开家;孩子，也会想娘，和我没什么两样。” 谢玄英慢慢说着，并不知道，其实正是自那一刻起，他所见到;世界，才和别人;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