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轻轻: “当年你是真的走投无路,还是想逃离那种生活,有了更好的归宿,又不想带上我这个拖油瓶呢,陈女士——” 文件夹被放在桌面,摊开在陈兰芳的面前,陈兰芳一顿,不解地望去,却在看见文件上贴着的照片时瞳孔猛缩。 乔嘉南丝毫不惊讶她的神情,反而面上笑意更深,指尖轻轻在那张照片上点了点,她歪头看人,笑意丝毫不及眼底,只余嘲讽和冰冷: “您儿子,可只比我小一岁呢。” 阴郁冰冷的夜风刮在乔嘉南的面上,才堪堪将她的思绪抽回。 她垂眸,才发现自己指尖夹着的烟已经燃尽,只差一点,便要烧到她的指。 乔嘉南面无表情地盯着看了许久,才松开手指,用鞋尖碾灭了火星。 那份文件,是宋云宜哭得昏天暗地后的第二天就给到乔嘉南的,文件里详细地描述了陈兰芳以及她再婚家庭的所有资料,都明晃晃地证明了陈兰芳当年还没有抛弃乔嘉南的时候,就已经在接受产后抑郁治疗时认识到了那个男人。 然后不顾一切地申请离婚出走、将乔嘉南扔在了孤儿院门口。 她跟那个男人在次年,便生了一个小儿子,一家人开开心心地过了二十年,前年那个男人病逝,而前几个月,陈兰芳也确诊是肺癌晚期。 她之所以找回孤儿院、找到乔嘉南、还声泪俱下说“只是想看看她是否平安快乐”,单纯地是想看乔嘉南如今混成了什么样子,罢了。 因为陈兰芳在咖啡厅里声泪俱下地说: “等我走了,求你好好照顾明朗,他也是你的弟弟呀!” 每一步,都为她的小儿子做尽了打算。 多讽刺啊。 多讽刺。 有那么一瞬间,乔嘉南是真的想问问上帝,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才会让人生变成这样连小说都不敢写的悲剧,每次在乔嘉南以为这种程度已经没有更差的余地的时候,上帝总会跳出来打她的脸。 然后把她差无可差的人生搅弄一番血雨腥风,才算酣畅淋漓。 这样真的……很有意思吗? 乔嘉南倚着车门,静静地抬眼望着阴沉的天空,眸底一片死寂。 是还要到哪种程度?还要用多少事实砸在她的脸上、砸得她头破血流来告诉她:你从来都没有被爱过。 你的人生是笑话,是悲剧,是不被上帝降下一丝怜悯的试验品。 是要这样吗? 散落的长发被凛风吹得凌乱,不知过了多久,乔嘉南才垂下头,正想收好情绪拉开车门回去,远处却有一束白色的车灯疾驰而来,而后稳稳地停在了不远处。 灯光太晃眼,乔嘉南循声望去被刺得眯了眯眼,能看清的后一秒,她却怔在了原地。 还穿着一身西装的贺庭温推开车门,紧抿双唇快步冲她走来,携带着满身的寒气和明显的匆忙,来到了乔嘉南的面前。 乔嘉南张了张嘴,还没来得说些什么,就已经被人一把拥进了怀里—— “对不起,阿南。” 低沉的嗓音卷着无尽的沙哑,还有熟稔的木质香,几乎死死地将乔嘉南缠绕住,她只感觉到贺庭温一手扣住自己的腰、一手紧紧扶住她的后颈,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紧紧地抱住了她,然后压抑地再续一声: “——对不起,我来晚了。” 于是满身孤寂被尽数驱赶。 被紧紧拥抱着、听着贺庭温心跳声的乔嘉南在肾上腺素飙升在最高的一秒钟,恍然间想起了在医院楼梯口处与贺庭温的初见,那时她指尖也夹着根烟,然后透过烟雾缭绕,四目相对地惊鸿一瞥—— 原来在那个时候起,她就爱上了夏天。 贺庭温带着无尽的光亮而来,给予了乔嘉南最炙热的爱意与无尽、满满的安全感,然后,成为了她阴暗晦涩人生中、最热烈的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