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宝杉知道宁宣是体贴自己, 虽然想再推辞,只是推来推去的场面难免寒酸,就叫人去厨房拿早上刚得来的一篓子泥鳅吩咐做个春菜好下酒。 宁宣:“你不如把这个给我分半篓子做谢礼。” 史宝衫眼珠一转, 果然很高兴地叫住人,笑:“以前从没见你吃过这个, 想必是嫂子喜欢了。那你都拿回去, 搬到这头之后, 家里的厨娘也不会摆弄,好好的东西都糟蹋了。” 宁宣:“你都给了我弟妹还有么?姑娘都喜欢春天吃鱼虾, 你回家别为我讨一顿打, 那就对不起你了。” 史宝衫脸上的笑淡下去:“我跟她都是为了解决对方的困境不得不结为夫妻,不管对她还是对我, 大家都只是摆设而已,压根谈不上什么丈夫妻子。就是给她天上的星星, 她吃了也不会多高兴。” 宁宣不好多问, 把东西都收下来,想着之后叫圆圆再回一点礼过来就是。他拍着史宝衫的肩膀道:“等端午你空下来, 我再约你们夫妻一起出门, 我家小舅子要来城里念书,你在学里替我多看着他点儿就再感激不过。” 史宝衫知道这个是宁宣妻子的弟弟, 小小年纪已经中了秀才, 笑:“有我在,什么花花草草都进不了状元郎的身。” 两个人吃完饭, 伙计已经雇了一辆马车把百十匹布装好了,宁宣点清楚之后,从包里掏出张五十两银的银票递给史宝衫,看他关好门才转身慢慢回去。 史宝衫看着银子叹了两声, 他们这样的人家都是记账月结,宁宣这是怕自己周转不过来,才会随身带着这么大一笔银子。 他转身让丫头把银票递给奶奶,自己又回书房去了。 段圆圆在院子摆了个屏风,瞧那个小媳妇和袁良。 小媳妇站在屏风里头,人白了许多,看起来只有二十岁上下,衣裳头饰都换掉了,头梳成如意髻插了两根素银簪子,耳朵上还有两颗小米珠子一荡一荡的,东西虽然小但价格不便宜。 段圆圆听说大多数孕妇都会变得比做姑娘时憔悴一点,这么看来这个汉子对这小媳妇看着确实还可以。 小媳妇知道上头坐着的这个是奶奶,光看着跟前身上没见过的团纹宝缎她就有些发软,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看着段圆圆,她也知道自己这事办得不地道,只是她也没办法,她跪着想冲段圆圆磕头,道:“奶奶饶了我吧,别把我的孩子送回仁桂家。” 这个头没有磕下去,被怀孕的女人跪容易折寿,杜嬷嬷把她拽起来按在椅子上坐着,又捧了一杯安胎茶给她,道:“青天白日的那个说要打你了,吃了这个坐着看就是!” 纹银捧着茶哆嗦地喝着,茶里放了桂圆红枣还有点说不出的药香,喝起来身子骨暖暖的。 段圆圆看纹银这么紧张还跟她搭话,问:“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纹银咽下红枣垂下眉道:“我想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不管它是男是女都是我生的,我都想留着它。” 纹银看着茶有些恍惚,她是被卖进宁家的,进来的时候才五六岁,因为长得好看很快被一个没有儿孙的姑姑认成了女儿,姑姑跟她说自己就是她的亲娘,纹银很聪明,也假装不知道自己记得前头的事。 其实她对娘和爹是有印象的,她家里还有个弟弟,她爹是个烂赌鬼,赌到最后没了钱就把娘当钱当了,娘的娘家人想方设法把娘捞了出来,只是娘的肚皮已经鼓鼓的,最后生下来一对双胎,先出来的是她,后出来的是弟弟。 她娘在乡下就靠着给人杀猪烫毛,又半开门做了暗娼才养活三个人。 谁知道那个烂赌鬼把头先的儿女卖完了,又盯上了娘,仍旧上门说她是自己的媳妇儿,孩子也是自己的种,两个人都必须要跟自己回家。 娘不想回去,烂赌鬼就找了宗族说滴血验亲,三滴血果然融在一起,很快自己和弟弟就被抢走了。 娘舍不得弟弟,只能跟着一起回去,没多久娘和她们姐弟就被卖掉了。 纹银从小就记得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丈夫的,她哪里敢说自己有孩子? 段圆圆不知道里头的内情,但她知道纹银在怕什么。 可是在她跟前这个是完全不用担心的,首先他们都是宁家的奴婢,生的孩子也是宁家的奴婢,在宁家,奴婢没有宗族只有主人。 她和表哥都有权力随意处置这些人,段圆圆说:“我说你的孩子是你的,就谁也抢不走它。” 当然这个承诺的有效条件依然是她在这个宅子里说话管用,宁家依旧是现在的狗大户,以及——她依旧是现在这个她。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改变,这种可以随心所欲处置别人、甚至言出法随的生活真的很畅快,段圆圆只能尽量不让自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