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没有回答。 他闭上眼,眼睫轻轻颤动后,又睁开眼看她。 眉目冷峻的男人对着她,却是一片温柔,“我不知道。” 魏思音毫不怀疑,他在说谎。 他一定知道,上一世他在越狱之后,究竟去了哪里。 又是否怨憎过她的狠心薄情,亦或是真的割舍下了她,忘了她,从此远走高飞,去过只有他一人却逍遥自在的日子。 但即便他真的想开了,福安那个老东西就会放过他吗? 他是福安所有武器中最好用的那一把,她不相信福安会放他走。 “上一世,你可是善终?”她低声问。 凌寒笑着,“没了你,我就算能长命百岁也不算善终。老天爷既然给了我们重来一世弥补遗憾的机会,还执着前世的事做什么?” 魏思音心里一痛,倔强地追问道: “你这么说,一定就是记得前世的事,而且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所经历的,也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若一直活着,那你是怎么活的;你若死了,又是如何死的。 不弄清楚,我绝不罢休。” 她必须一清二楚地知道,前世她到底亏欠了凌寒多少,这是她的心病。 不解开,她就无法安眠。 凌寒沉默了片刻后,终于缓缓开口: “我在越狱之后,就被接回了福安身边。他让我易容,然后用别人的身份继续为他打探消息,游走在那些位高权重的权贵之中。 福安本以为,我在被你舍弃后一定会恨透了你,也恨透了大齐皇室,一定会死心塌地效忠于他的大业,可他算错了。 我最舍不得做的事,就是恨你。” 但江山覆灭的大势却不是那时的他能阻挡的,福安在发觉了他的阳奉阴违后,就利用魏焰的蛊血废了他的武功,然后将他关押在不见天日的地窖之中百般虐待折磨。 大齐亡国的那一日,顾氏率领叛军冲进上阳宫,红莲业火焚烧之时,他被福安带到了皇宫内。 福安让他亲眼见证她自焚而亡的画面,然后将他一并推入了大火中。 上一世,他们最终死在了一起。 只是自始至终,他都没能得到她的心。 这样晦暗无光的结局,他一个人记得就好,没必要让他的公主殿下知道。 他只要她知道,这一世他既然活了下来,那他就会陪她到最后。 等她成了满头华发雍容华贵的皇室老祖宗,他仍会是那个搀扶着她,将她一步步扶上至高宝座的男人。 直到有一日,他苍老到走不动路,那他也是给她送终,跪着也要为她扶棺的人。 即便她始终不能力排众议给他名分,他也无谓。 做不了她名正言顺的夫君,他就做她生死追随的忠臣。 他凌寒绝不抛下她,弃她而去。 无论她是什么身份,将来是否至高无上;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回头看一眼,他永远都在。 “那一世我假意答应福安,私下试图挽救大齐的气数,但从最终的结果来看,我一定失败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记不清了,只有很模糊的记忆,还不知怎么穿插进了本该属于你的记忆,所以我知道你最后是自焚而亡。” 凌寒望着她,嘴角含着笑意。 他的眼深邃如夜,却也深情似海。 魏思音再一次为之沦陷。 …… 魏焰临死前交代的那句话,很快就派上了用场。 福安已是强弩之末,为了能继续吸取女人的精华为他自己续命,他不顾一切潜入宫中,方寸大乱却自以为计划缜密,想要“出其不意”地趁着魏思音忙于为凌寒解毒时,悄无声息地盗走肉身莲。 可当他穿着女官的衣服潜入寝殿时,本该昏暗的殿内却骤然亮起数道火光。 他神色大变,望着周围卸下宫人伪装的鬼面卫,还有那个坐在绣床上,冷冷朝他望来的男人。 “义父,别来无恙。” 凌寒的嗓音一如他记忆中清冷,眸光也森然凛冽。 这一刻,他心中忽然生出再确切不过的预感: 他靠着吸取女子精华,把那一个个如花似玉的灵秀姑娘家榨干的邪法,才苟活到这个岁数的这条贱命,怕是守不住了。 可他这个害死了不知多少无辜性命,罪大恶极的魔鬼,却比谁都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