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和孙翊的神情众人看在眼里,都暗自冷笑,果然孙策刚才作诗是早有准备,这次却被张温当场刁难,恐怕要出糗了。 张温更是挑衅地看着孙策,大家都等着看笑话,并没有人替他解围。 张温年纪尚小,正所谓童言无忌,如果孙策因此迁怒于一个少年,那这次的酒宴也就白办了。 大家都认为孙策设宴只是为了敷衍大家,做个表面文章,心中都有抵触,这时候被一个少年搅乱,有人嘴角忍不住泛起冷笑,轻蔑之情溢于言表。 孙策父子毕竟只是武夫,孙家更没有什么底蕴,竟敢说出要以文会友这种话,实在是自取其辱。 坐在下首的周瑜双目微眯,正准备起身说话,却见孙策长叹一口气,摇头道:“此次大难,着实让在下感悟至深……” 缓缓扫视众人,孙策言道:“承蒙百姓抬爱,为我取了个‘小霸王’的名号,现在想来,霸王虽勇,却不过自刎乌江,我今后反倒要以此为戒,不该逞一人之勇。” 张温目光闪烁,大声说道:“如此说来,吴侯要以霸王为题了?” “不错!”孙策微微点头,放下酒杯来到厅堂中间,背着手看向门外,向前走了四五步。 总之他心中有数,绝不 能超出七步! 在众人瞩目之下,转过身来,笑道:“有了,请诸位静听——” 稍微调整了一个自认为还潇洒的姿势,孙策缓缓吟道: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堂上一片沉默,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不可置信地看着孙策,这首诗不失霸气,却又饱含一丝无奈和悲壮,有豪情,也有思索,确实符合孙策的性情! “好诗,妙哉!”端着的沉默之后,顾雍再次鼓掌,叹道:“好一个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吴侯有如此雄心壮志,实不愧我江东豪杰也!” 顾雍的这一番赞叹,既是出自真心,也有接纳孙策的意思,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若有所思。 如果孙策真能有如此认知,不再像原先那般忌惮世家,就目前的乱世来看,也唯有他能保住江东。 如果不支持孙策,再换了一个人,迟早还要大乱,这几年他们饱经战乱,好几个世家都被豪强搞得灭门,谁不胆战心惊? 这首诗的精妙自不必说,大家的赞叹也在意料之中,孙策淡淡一笑,却是看向张温:“如何?” 张温小嘴微微一撅,扬着下巴答道:“太短了!” “你说什么?”孙策剑眉微蹙。 其 他人也都脸色微变,如此精妙的一首诗,张温若是再故意挑刺,未免就有些太过了。 却见孙策神情淡漠,冷笑道:“来来来,我们比比?” 在座众人顿时一怔,有些人不明所以,有些人却捂着嘴偷笑,也有人暗自冷哼一声,神色各不相同。 张温在历史上就是个有名的“杠精”,这时候已经初显端倪,马上起身道:“比就比,作诗我也……” “逆子,还不坐下!”一旁的张允老脸一红,赶紧起身说道:“小子年轻气盛,不知进退,还请吴侯赎罪,老朽这里先赔罪了!” “赔罪?”孙策一挑眉,笑道:“不知先生拿什么赔?” “老朽……这个……”张允愣住了。 这也就是礼数上给孙策一个面子,大家一笑而过也就完了,他这么一问,张允反倒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朱桓见张允处境尴尬,大笑道:“父债子偿,不如就让张公自罚三杯吧!” 众人纷纷点头,却见孙策摇头道:“这可不行,诗词歌赋没有长短之分,如果张温今日做不出比我更好、更长的诗来,那可就是大不敬之罪!” 张允脸色一变,张温才不过七岁,这不是为难他吗? 其他人也都不敢说话了,刚刚缓和了一点 的气氛又变得紧张起来,难道孙策这是鸿门宴,找个由头来立威? 张温也自知闯了大祸,坐在那里不敢再说话,朱桓等人也不好再开口求情,生怕惹祸上身。 张允只好干笑道:“不知老朽要如何赔罪,君侯才能满意?” “唉,当今之时,我江东弟子的名声还是差了一些啊!”谁知道孙策却慨然一叹,言道:“诸位可知我为何要派张子纲去许昌?因为当年在寿春,被中原士人所笑,我让他去许昌好好宣传一番,就是为了给我们江东士子争一口气。” 这件事大家其实也都有所耳闻,此时听孙策亲口说出来,还是颇觉感动,毕竟大家互相竞争归竞争,但如果被中原人轻视耻笑,马上就会变得同仇敌忾起来。 张允不知道此时和他有什么关系,不解道:“不知子纲此行结果如何?” “人还没回来,大概一人之力,也难挡悠悠众口啊!”孙策微微摇头,痛心疾首地说道:“为什么中原能培养出许多人才?颍川陈氏三君,北海孔文举,郑康成等,都能开馆讲学,弟子有成百上千,我江东为何没有一人能传道授业,培养少年才俊?”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一个张温能引出这么多感慨? 孙权 何等聪明之人,马上说道:“兄长之意,莫非也要在江东开设学院,广收弟子培养江东后进之辈?” “正是!”孙策叹道:“只可惜我只懂得打仗,连年征战导致钱粮不足,既没钱开设学院,又没有名师肯来讲学,实在是……” 张允何等老成之人,岂能听不出孙策的弦外之音,马上抱拳道:“老朽不才,愿为君侯解忧!” “果真?”孙策惊喜道:“早就听闻张公轻钱重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若能建成此学院,将来培养江东士子,当不忘先生之恩,此功可超太丘书院,与孔孟先圣一样流传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