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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妈妈说到市里过五一劳动节, 林聪尚不明白爸爸妈妈在说什么。
他坐在爸爸肩上出门,半轮红日倒映在他乌黑的瞳仁里,朝霞在他眼里铺染开来, 鸟儿从远处飞来, 从麦田上掠过,林聪的眼睛很快被一望无际的麦田塞满。
麦子还未灌浆, 但它的秸秆已经浑圆结实了,叶子已长成深绿色。
春末的清晨通常无风,大地陷入安静, 仿佛还在沉睡,露珠洒落在田野上, 似是尝试唤醒大地, 但它好像失败了, 和大地一起陷入沉睡。
一路上林聪都被田野吸引, 他尚小,还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情绪,只是忍不住多看几眼,再多看几眼。
田野动了。
三个老人走在田埂上,裤子擦过麦秸,露珠浸湿他们的裤腿。
他们拿一个网兜在水里来回滑动,搅动了河流, 大地一下子醒来。
“爷爷、三爷爷、五爷爷。”林聪抬起手欢快喊。
三个老头抬头应了一声。
林志炳顿了一下喊:“小北,你回来给我弄两袋石灰。”
“好。”林北高声应道。
三人在田野里,一家三口在大路上。
一家三口继续走,离三人越来越远。
到了莲花镇,林北一眼看到镇口停了一辆公交车,他带母子俩上了公交车。
公交车在这里停了十几分钟, 还要再停十几分钟,司机才会发车。
太阳已经挂在枝头,余文祥骑车匆忙赶去上班。
路过路口,他透过车窗瞥见了熟悉的身影,公交车恰好开走,路口空无一人。
“和胜男、易男长得一点都不像。”余文祥嘀咕。
余文祥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走远的公交车。
然而此时车里,余好好抱着林聪坐在最里面,母子俩精神萎靡,林北打开一丢丢车窗,余好好和林聪立即趴在缝隙上吸气。
母子俩头一回乘坐公交车,他俩稀罕的不得了,但是车厢内的气味太难闻了,让人提不起精神,呼吸到新鲜空气,他俩的精神好了一丢丢。
只有这一辆公交车跑县里,十点多到县里,傍晚才回去。
林北以前总是赶时间,没机会乘坐这辆公交车,他今天如愿以偿坐上这辆公交车,他有点失望,车内柴油味大,车内二十多个乘客,就有二十多道声音,车身摇摇晃晃,有时司机还会毫无预兆急刹车,林北安慰自己乘车总比步行舒服。
到了下一个镇子,公交车又在镇口停了半个小时。
车厢内塞满了人,司机才发动车。
老旧的车“咯噔、咯噔”往前开,半路上,又有几个人上车,车厢内人挨人、人挤人。
公交车开进汽车站,已经十点半了。
一群人急哄哄下车。
林北牵着余好好、抱着林聪下车。
余好好脚踩地面,她感觉地面往前移动,双臂死死地缠住林北,林聪蔫了吧唧趴在爸爸肩膀上,他感觉汽车站在动,他“啪叽”合上眼睛,他又感觉自己在动,林聪惊恐睁开眼睛,一个叔叔闯进他的眼睛里,叔叔明明靠近他,他却觉得叔叔往后退,哦!不!是他往前移动。
“喝汽水吗?”林北问。
余好好摇头。
林聪摇头。
林北刚想带他俩进候车站,余好好:“别动!”
林聪:“不动!”
娘俩难受。
一家三口就这样站了两个多小时,没吃午饭,直接坐车到市里。
出了汽车站,林北带他俩找招待所,发现好几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拉着背包袱的人神神秘秘讲话,林北眼中闪过一抹困惑。汽车站不远处就有一个招待所,林北带母子俩进去,招待所墙壁上挂了一个钟,林北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下午两点四十三分。
林北掏出介绍信给接待员。
接待员核对了一下,把介绍信还给林北:“住一晚,一个人六毛钱,孩子不要钱。”
林北换一只手抱儿子,问:“算上白天呢,一个人多少钱?”
“一块钱。”接待员说。
林北掏出四块钱给他。
“你们住到2号下午二点四十三分。”接待员合上本子带他们上楼,掏钥匙打开木门,推开门,“这是你们的房间。”
余好好率先走进去,忍着难受打量房间,林北把儿子放到椅子上,他拿起桌子上的暖瓶出门,追上下楼的接待员。
“大哥,你家招待所位置真好,附近就是汽车站,走十几分钟就到火车站,旁边还有一家国营饭店,几家小饭店,你家一年到头不愁没客人。”林北羡慕道。
“附近好多居民把自家隔出两间房,让家里的老人在路上喊客,客人都被他们喊走了,我家招待所生意不行咯。”接待员坐下,趴到柜台上打盹。
“国营饭店应该不受影响。”林北把暖瓶放到柜台上,递一根烟给接待员。
接待员直起身体,接过烟说:“国营饭店?你去吃饭,他们半天不给你上菜,你去催,他们阴阳怪气刺你,傻子才去国营饭店吃饭。”
“国营饭店的生意不行咯,小饭店的生意倒是不错。”接待员懒洋洋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