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九皋不知不觉又眉飞色舞地讲了半个时辰,直讲得喉咙冒烟,喊飞兰替他加了茶水,最后才总结道,“她动不动便是舞剑动枪,鸡飞狗跳的,生气了还爱砸东西,只怕婆家难找呢。”
听江九皋描述,显得云乐舒此人狗嫌猫厌的,可分明又可以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几分宠溺和赞赏。
茶已沏了两回,新添的茶水斟在瓷盏中,冒出浓酽的香气。
君亦止竟就这么坐听了半日。
此时听了这话,他嘴角噙了丝浅淡笑意,反驳道,“江医师此言差矣,若天下女子皆同质而养,同类而教,个个知书达礼、娴静文雅,未免无趣,万紫千红中那枝最不落俗套的,总有眼光独到之人视其为心头好,更显难得。”
寻常女子养于深闺,工诗文,精女工,描山水,绣鸳鸯的倒不足为奇,她若是也拘于深闺,埋首针线刺绣,捧书读闺中怨,不知得有多么滑稽可笑......
“这么说来,皇兄是欣赏这位姐姐所为咯,皇兄既认可,是否萱儿今后也可以如此,不修女德,只从本心?”君亦萱嗅出君亦止话里的赞赏,见缝插针。
“那你便试试?”君亦止乜她一眼,一句便打发了她。
君亦萱忿忿地回他一眼,这三哥哥真是全图璧看菜下碟第一人。
江九皋一时感慨起来,“君上所言,也不无道理。不过这世道对女子总有诸多苛求,她将来的夫家,怎么能与她师父师兄一样,纵她继续作天作地,胡作非为?”
“什么作天作地,胡作非为啊,我觉着姐姐这般风度,就是十个男子也比不得,实乃女中清流,当世无双,指不定一堆好男儿排队等着娶她呢,夫家若是嫌她不合心意,另寻其他合适的佳配便是,别来沾姐姐的边,反误了姐姐一生。”君亦萱顿觉气恼,忿忿驳道,“我若为男儿,也想娶她,从此仗剑走天涯,恩爱无双!”
要不是哥哥在这,她都要一边听故事一边为云乐舒的英勇事迹摇旗呐喊,这样英姿飒爽的女子百无一二,怎么有人会嫌弃呢?
“女儿家说这种话也不怕人笑话。”君亦萱给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子如此高的评价着实少见,君亦止一双瑞凤眼狐疑地眯了眯,忍不住问江九皋,“她自小都如此顽劣么?”
他记得她幼时在薛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呢。
一个受尽欺凌的庶女,怎能有这样明朗张狂的性子。
江九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这丫头小时候也算乖巧温顺,要怪便怪她师父和师兄纵容过度,尤其她那个温良恭让的师兄,可谓对她千依百顺,就算天塌下来都为她顶着,可不就把她给宠坏了。”
君亦止指节扣着茶盏口沿,嘴边的笑意略显疏惰,“千依百顺?她师兄莫非没脾气?”
“他自小温润和泽,仅此一个小师妹,又有他师父耳提面命,对那丫头多了些与常人不同的溺爱,大抵是把她当成亲妹妹来疼爱了吧。”
江九皋说到后面越发没有底气。
他看着云浈长大,一直觉得他性子恬淡太过,温和太过,少了些烟火气,救人济世向来只出于道义,尘事诸般他至多只肯投注三分情,这样一个人偏偏愿意在无亲无故的师妹身上倾注全部的热切。
只要云乐舒站在他身侧,他身上那股与世疏离的冷清便随之消殆无痕。
江九皋忽想起入宫前罗不悔意有所指的那番话,心头微微沉落。
是啊,青春少艾,情窦初开,只怕云浈那孩子是真的动了心。
君亦止闻言,情不自禁想起那日在桥畔看到的一幕,心中嘲弄万千。
云浈......可真是把云乐舒当做亲妹妹疼爱了。
君亦萱半晌插不上话,逮住空隙便问,“乐舒姐姐定是个大美人,对不对?”
江九皋斜眼看她,略略吃惊,“你又未曾见过,怎知?”
“能让一个男人没有了脾气,要不就是她美得让人生不了气,要么就是她凶得人家不敢对她生气。”君亦萱从容自若地发表自己的博论,自觉此结论无懈可击。
江九皋捋了捋下巴,随即笑道,“公主这谬论还真有点儿意思,她呀,倒真的惯会恃美行凶。”
窗外几缸菡萏翠叶,丽影灼灼,君亦止眼中落满花色疏影,心里却显明映出姝色绝尘的一张面孔来。
他细数起与云乐舒的几次照面,不失公允地在心里回了一句“那云氏确实......很美。”
君亦萱掩嘴一笑,转头哀求道,“百闻不如一见,皇兄,您行行好吧,哪日召这位姐姐入宫,让萱儿见识见识好不好啊?”
深凝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诡秘的光,君亦止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萱儿,你这个愿望,不难实现。
“她若入了宫,这天都塌了。”江九皋笑道,心中暗道这风牛不及的二人,怕是没有机会相见的。
“咳......”君亦萱还想说什么,胸腹中却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