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知道云乐舒有很多话要问,但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加之天气炎热,唯恐她心火急攻有个什么好歹,便将何伯父女请到家中,捧上清茶令消暑静心,回头提醒云乐舒慢慢询问,勿要心急。
待送走何伯父女,云乐舒抱着兔子,依旧神思恍惚。
元康在她脸上看到许多从未见过的表情。
惊喜、不安、慌乱、激动、寡断、倔强、失落,还有愈渐浓烈的痴恋。
他知道,那个云浈,就是她一直在找的心上之人。
元大娘取来药箱,轻手给元康上药,想起何伯父女说的那些话,心里头也生出许多疑问来。
她听不太懂,只觉得很奇妙。
那叫云浈的白衣郎君一年前来过汴州,她只遥遥见过一面,后来暂居在邻村的一个小客栈里,时常布场替人无酬问诊开方。
当时她也想去来着,但是那会关格症发作得厉害,一双腿肿得根本下不来床,本来对这病也不抱希望,便作罢了。
却原来那玉面郎君和白萂丫头竟然有些渊源,二人是师兄妹的关系。
不过瞧着白萂问起此人时的神情和语气,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止于此,她抬眼看自己大儿神情凝重,才撇了心头杂念,一心为他擦药。
三个人默契地半晌无言,小元旦在云乐舒怀里乱踩了几下,然后跳到地上,云乐舒才从沉默中找回自己的声音,“大娘,劳烦你为我准备些干粮,我要马上去槐里。”
她脑子里却不断回响着何伯父女的话。
何伯说,“关姑娘名唤关雪河,是个温柔贤淑之人,也通医术,很照顾云公子,虽然两人不曾表明关系,可这孤男寡女一路相伴,我这一把岁数也看出关姑娘是属意云公子的,大抵也是好事将近了吧。”
何姑娘说,“云公子每日布场行医,关姑娘随行在侧,两人形影不离,你问诊我开方,被我们村的人称作‘神医侠侣’,不过他们也挺奇怪的,既非燕侣也非夫妻,却一直都结伴同行......”
以师兄的性格,怎么会不顾声名,破例留一个孤身女子在身边,行走坐卧皆在一处?
他向来自爱自尊,远蜂蝶,避粉黛,从来坦荡正气,不让任何女子误解心意......
云乐舒的心乱极了,莫非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亦或是他真的放弃了......
可哪怕他爱上了别人,要与别人相亲相爱,也要当面说个清楚明白不是吗?
为什么只送来几句什么“前事已去,唯有来生”,就想打发了她?
凭什么她这样千难万险地追寻到此,他却和别的女子琴瑟和鸣、朝朝暮暮?
凭什么那关雪河什么事情也不做,就能得到她从小到大一心苦求的一切?
她非要当面和他说清楚不可!
“丫头,你......”元大娘见元康忽然朝自己微微摇了摇头,便把疑问重新装回腹中,“好,大娘帮你准备,你放心。”
元大娘说罢轻轻叹了口气,往厨房去了。
天下哪有不散之宴席?她只希望白萂丫头今后能好好儿的,若是有空也能回来看看她,毕竟她也没多少活头了。
“元大哥,你听我说,黄员外家、张家、还有那三家伎馆还有些货未交割,两日后你和孚儿去李记工坊把货提出来,然后按着收条所列的数目一一送去,再收回尾金,统共应该还有个三四十两,财不露白,你一定把这笔钱收好,以备不时之需,还有,大娘的药不要忘了续着,大夫那儿我都交代好了,每五日去取一次药,虽不能根治,却能让大娘晚年少些病痛。”云乐舒哽咽了一下,微微仰着头,把欲夺眶而出的泪水逼回眼睛里,才吸了吸鼻子,从房间里取出几张收条和契书,还有一幅画。
云乐舒把契书、收条放在元康面前,又继续说道,“事发突然,我走得实在太仓促了,恐怕见不到孚儿了,你替我带几句话给他,我很感谢他这样帮我,也期待能见到他身披战甲、威风八面的那日,请他一定要坚持心中志向,当个保家卫国的纯赤将士。”
离别将至,元康的不舍再也掩盖不住,看着云乐舒泪光粼粼却故作坚强的样子,却只能重重点了点头。
“飘零数月,唯寄住在此月余,让我真正感觉到家的温暖,元大哥,多谢你们的收留和信任,我会一直记着的。”云乐舒露出一丝笑来,将手边一幅画展开,“这幅画我偷偷画了好久,就是打算临走前送给你们,权当留个念想吧。”
三尺长的画卷,以横披装裱,天杆为轴,上下左右镶边,两侧均装楣条。
展开后便见画心居中,画的是田园闲居的意境风象,画中茆屋一隅,山景成片,三两人物,各安其事,和乐融融。
“这是你,这是孚儿,这是大娘,还有我和元旦。”云乐舒指着画上几个人物,说道。
元康比划道,“我认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