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后,整个京城都披上了一层银装。只有些隐约还未被雪覆盖的街道和屋檐檐角显露在大雪之外,让雪白中点缀着醒目的颜色。 这个冬日无暖阳,只有如同银针一样扎进人血肉中的寒冷。即便是最爱雪日打雪仗的孩童,都一个个裹得像圆汤圆一样缩在家里,不愿再出门。 北风萧萧,吹过时能冻得人四肢僵硬,两只耳朵像是冰做的一般,不消用力,轻轻一敲就会掉。 这样的寒冬,在北云也极为少见。陛下下旨休沐三日,以御严寒。王初肃也有机会能在府中整整待上三日,不必出门。 外面太冷,秦暮便窝在书房中摆弄棋局。她沉浸在这小小的一方世界中,时而皱眉,时而舒展。 “公主,不如我们一起下棋?”王初肃看她一人摆弄也没什么意思,便提出两人一起下棋。 “好。”秦暮将自己旁边的黑子递到王初肃那边。 这棋子应该是暖玉所做,即便在这样冷的冬日里,它摸起来都是温润。手感细腻光滑,油润亮泽,是不可多得的美玉。 “公主是如何得到这副棋子的?” “他人所赠。”秦暮认真盯着棋盘,随口答了他一句。 什么故人,竟连这样的棋也舍得赠出去。王初肃见秦暮不欲多说,也没有再深问下去。 两人在围棋上皆有些造诣,实力也是旗鼓相当。所以开始时,这棋下得战况胶着,进退防守间都格外谨慎,不容有一丝疏忽。 可渐渐地秦暮落了下风,防守居多,在他的攻势下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但王初肃并未放松警惕,虽然秦暮每落下一子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每一步也都防守恰当,可他总感觉不对劲。 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他也说不出来。 到他落子时,他棋子虽在手中,可迟迟未落。他又仔细推敲了一番这盘棋,终于看出端倪。 他一子落下,秦暮神色一变。 “公主是从何处习得这样的棋法?”王初肃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秦暮听完面露诧异,她不知他是从何处看出来的。这种下法,除非在棋术上颇有钻研,不然不可能仅仅在这一步就被人看出来。在一般下棋者真正看出来问题时,局势已定,乾坤不可扭转。她以前并未听说王初肃的棋术到了这般高超的境地。 “是从一个兄长那儿学来的。”秦暮原本想直说是周景兮,可一想到二人并不相熟,多说无益,就只说是兄长。 这句话在王初肃听来却是一向坦坦荡荡的公主是在回避这个人。王初肃心上却像是被针扎过一样,密密麻麻地,整颗心都在痛。 “那这副棋子也是那人所赠吗?”王初肃努力压下自己心里的情绪又问她。 秦暮没想到他猜的这么准,落子的手一顿,回了句是。 王初肃早就料到了答案,可还是止不住心里的难受。 公主说他是兄长,可他仅仅只是兄长吗?公主究竟是当那个人是兄长,还是年少时爱恋却不可得的心上人? 这种下法,若王初肃以前未曾花时间钻研过,他是断断不可能看出来的。可偏偏,他以前就遇到过。这盘棋,看似对方是在节节败退,可是它的每一步子都落得至关重要。到最后就是绝地反击,乾坤扭转,杀得对方片甲不留,毫无还手之力。 他与周景兮的确不熟,却有过一面之缘,那便是在友人家与他下棋时。当时,周景兮便用了这种棋法,毫无意外,王初肃自然是被杀得猝不及防,最终惨败。 十几岁的少年正是心高气傲之时,这样大的挫败他怎么会心中毫无波澜。周景兮走后,他就让友人将棋局留了下来,他潜心研究了好几天,最终才找出破解之法。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更是明白,这棋法学起来有多难。若是两人不曾一起下过几十盘或上百盘棋,又怎么学得来这种棋路非常的方法。 曾经在相府的秦暮,数过静宁居的青石砖,也曾一整日在看海棠树抽出的新芽,这样孤寂的日子里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在她心底该有多重的分量,王初肃都不敢细想。 之前任嘉怡说的那番话,王初肃是半分也不信。可如今,他才知道当时的自己有多可笑。 周景兮在她心里已经重要到即便是提都不敢提起了吗?是只要一提起他,一想起他有心上人就心如刀割了,是吗? 那他是什么呢?是公主名义上的驸马,是公主在流言蜚语下不得已的选择,是这辈子注定不能和心上人在一起之后的随意与将就。 可是这段日子,他们分明更离得更近了,他以为只差一点他就能走到公主心上了。 公主心里早就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