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安从静宁居前走过。彼时,秦暮正在院中摆弄一个棋局,安安静静,似乎与尘世隔开。在周瑞安印象中,秦暮这孩子一直是这样,性子清冷,待人从不失礼节,但也没有人能亲近她。 本已经走过,周瑞安想到些什么,又转头走了回来。他微微施礼,唤了一声“公主”。 无端的声音如线将秦暮从迷罔的棋局中拉出来。 秦暮看到是周丞相,立即起身,喊了一声“周叔”。 “公主及笄之礼已过多时,无需一直拘在院中,倒不如出门转转。” 秦暮轻轻答了声好。 对于周相,她向来是尊敬的。自她记事以来,周瑞安几乎次次会向她行礼,她一个被送出宫,养在相府,还不知皇帝是否还记得的公主,又何需堂堂宰相向她行礼。何逞论周瑞安从幼时便追随皇帝,可以称得上是秦暮的大半个长辈了。 也正是周瑞安以身作则,在相府无论男女老少,没有人对她不敬。她走到哪里都不乏行礼之人。 秦暮回屋内简单收拾一翻就带着阿桃和何正一起出门了 其实,秦暮对外面并不熟悉,还是阿桃听人说渐欲湖的春光不可辜负,她才决定去渐欲湖。 渐欲湖在城中西北处,湖水澄澈,湖岸风光旖旎。世人皆言其是仙女坠入凡间的泪。初春时节,岸边的青草赶走了冬的最后一丝寒意,经过半月有余的春雨的洗涤显得愈发青青。 秦暮恍然觉得常出门走走也是好的。 远方湖亭处却见一人遥望湖景,一动未动,若遗世而独立的仙人。 “公主,那人好像是半月前跪在丞相府前的王公子。”何正突然开口。 秦暮闻言,又向湖亭方向又瞧了几眼。 “那公子日日来这湖边,已有三四日了,到那亭上,不喝酒不赋诗,只是站着。怕是个困在心网中的人。”旁边的舟夫悠悠补充,说完又将轻舟划向了他处 秦暮听了,一时心里滋味难言,遣人撑伞已是她能尽的善心了,再多一份的闲事她却不愿再插手,更可况她插手又能做些什么呢。 秦暮没刻意避开那方湖亭,但也没多向那湖亭上的人多投去一个眼神。她不会为不相干的人去多花一份心思。 然而她不知自己的行迹已经牵动了不相干的人的目光。 王初肃认出了秦暮身旁跟着的何正,毕竟也给他撑了几个时辰的伞,何正在他那儿也算是有些眼熟。迟疑片刻,他还是决定去道一声谢。自己已然成了笑话,却也不想辜负他人的一番好心 “姑娘请留步” 秦暮应声回头,看了一眼眼前人。心想如果不是王参末的事,这个王公子应该也是个意气风发的五陵少年。王初肃先是对她作揖,随即又转身向她身后的何正作揖。 这一下秦暮心下了然,是来道谢的。 果然,只听王初肃道:“在下王初肃,多谢丞相府前周小姐谴人为王某撑伞。” 王初肃,“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天高气爽,倒也像他通身的气质。 秦暮默想,只是他唤自己周小姐,怕是自己当作丞相府的嫡女周芷兮了。也正常,一般人谁又会想起寄居在相府的那位公主。 阿桃正要出口纠正,秦暮却不动声色地拦住了她。只浅道一声“无妨,举手之劳罢了。王公子不必挂怀。”之后,秦暮便带着身后两人继续赏景去了,而王初肃也回到了那亭中。 秦暮看那岸边的迎春花看得出神,可是无论那嫩黄的花朵再怎么争奇斗艳,没有半分真正入了秦暮的眼。她低垂着眼眸,看不出半分情绪、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在犹豫着什么。 忽的,她转身又迈着步子向湖亭的方向走去,何正和阿桃两人不明所以,只好跟着走近湖亭。 秦暮开口:“你们二人在这里等着吧.我有几句话同王公子说” 说完秦暮一人来到王初肃身旁。 “周小姐可是有什么事找王某?” 秦暮也不多废话,直说:“王公子是在怀疑吗?你在怀疑是否还有曲直,你在想世上还有多少人义正言辞的背后是不为人所知的污朽。” 王初肃忽然转头侧向看了一眼秦暮,并没有回答。 秦暮也不在意他的答案,接着说:“即使你父亲真的是个伪君子,他却将自己的最后一 片纯净留给了你。王大人或许一时让利益蒙蔽了双眼,却留下了你眼中的清明。无论他为还是不为,该为或是不该为,他却终究希望你这个儿子能够继续撑起那一片不为俗欲所玷污的天。” “一个家族的荣耀从来不是坐享其成的,也从来不是唾手可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