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光天化日之下,太羞羞了!”突然,一道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暗潮汹涌的平静。 两人不约而同地寻声看去,看见苏幕抱着两只手挡住眼睛,整个人像只瘦长的蚕蛹,肩膀一抖一抖,不由失笑一阵。 梁月庭当先一步下了台阶,招来苏幕与两人介绍,不想王银蛾与苏幕方才已经认识,于是点点头:“苏幕是钱老的外孙女,也是徒弟。既然你们二人认识,我便不多说了。” 转头问道:“苏幕,病患的情况如何?” 苏幕垂头丧气道:“又送来一些人,这次连官兵都有了。” 梁月庭微微颔首:“这也是正常情况。我先去那边看看,苏幕你和钱老去衙门那里拿药熬汤。” 王银蛾忙跟来,问:“我还未说,你怎么就知道了?” “姑娘是忘了我的本家——” 梁月庭轻笑一声,已当先登入病患的院子。 进了院子,一股刺鼻而浓重的中药味扑面而来,其中隐约带着些腐烂的气味,即使王银蛾带着面罩帷帽,刚开始也极不适应地好一阵咳嗽。 周围一阵麻木的视线投向她,她伸手掀开一角帷帽的白纱,这才瞧清院中铺着一些草席和破烂的棉被,许多患者躺在上面,不住地咳嗽,神情绝望。 在院墙外时声音还听不真切,一等进来,她便觉得自己好像也和那群等死的人一样,脆弱而卑微,却又无能为力。 梁月庭在一个身穿白衣头戴面罩的帮手那里提来一只桶,桶里摇晃着浓浓药味的甘红色药汤。他手里拿着一只瓢瓜,依次给那些病人挖药汤。 王银蛾小心地绕开前面横躺的病人,跟了上去,小声道:“梁夫子,我帮你吧。” 梁月庭嗯了一声,把瓢瓜交给她,然后便一手提着桶,一手趁着闲工夫替病人把脉。 若是摇头,很快院子角落里的临时帐篷就会来人把那个病人给抬走。 就在短短的喂药期间,院门又打开了,外面走进一群全身包裹得紧实的官兵,两三具担架被抬了进来。 王银蛾挖药汤的动作一顿。 梁月庭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不用管他们,继续。” 她似乎有些茫然,点一点头,继续专注手下的活计,可是耳朵却支起来聆听那边的动静。 官兵和帐篷里主事的人似乎发生了冲突,正闹得凶。 梁月庭再也不能袖手旁观,只好放下木桶叫她在原地等候,便帐篷那边走去。 一声声木纳而绝望的痛哼在耳边萦绕不绝,王银蛾的脸色越来越沉。 她讨厌这个地方,和这些麻木到令人面目可憎的人! 她喜欢山青水绿、百姓和乐的地方,可以骑马穿过熙攘热闹的长街,从街头的豆花摊子吃到街尾的卤肉铺子。 或是在阳光明媚的那天,和文嫂她们邀约出城踏青,和哥哥一起出城打猎,和不同的陌生人走在同一条宽阔大路上,偶尔衣衫擦过的窸窣触感会袭击上心头…… 而不是眼前死气沉沉的一片。 可是欢喜城的瘟疫若不受控,一旦传播开,卷烟城必定无法幸免,以后再也没有那个她想要待着的地方。 帐篷那边的争执还在继续,隐约还在升级。 王银蛾听出了大概,官府的小兵感染了瘟疫,他的同伴们希望将他安置在屋内,但是梁月庭他们认为屋内已经装不下人了就拒绝了这个请求。 官兵要求把屋内的病人移出部分,好让他们的好兄弟躺进去。 帐篷里的一个大夫说道:“屋里躺着的都是女人小孩还有老人,甚至还有怀孕的孕妇。说什么我是绝不会让你们住进屋子里!” 梁月庭道:“我们也会照料住在外面的人,不会放任他们不管。” “但他们病的很厉害,我们真的担心他们挺不过——” 新来的这三位官兵不知是怎么回事,病得格外厉害,比院子里大部分病人都要严重。 那边的事情不会这么快了结,王银蛾想了想,费力地提起笨重的桶,继续盛药汤。 再等梁月庭回来,药汤估计都要凉了,这才刚到春天,还倒春寒呢。 她专心致志地给病人盛药汤,没注意,一道视线轻轻地追在她身后,给这片荒凉颓败的院子染上一抹春日的温柔。 也许是欢喜城的尸云作祟,春天迟迟不曾踏入这座小城,一棵不知名的树木光秃秃地立在院中,寒风料峭中枝头颤晃。 梁月庭布下的结界笼罩了这片院子,抵挡末日似的寒冷。 “哐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