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阴沉沉, 教室里开了灯,可没能驱散周围的灰暗气息。潮湿的空气里带着泥土的味道,值日生擦着黑板, 粉笔灰簌簌落下。
课间,学生们三五聚成堆。他们热切地聊着,偷偷摆弄手机。还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中掏出游戏机, 少年少女们不时发出笑声与尖叫。其中有几个学生看了钟成说好一会儿,又刻意地掩着嘴轻声说话,明摆着是在讨论这位新同学。
至于是讨论他那好笑的名字,还是“找凶手”的古怪发言, 那就不得而知了。
张贺君的桌子没有什么变化, 她的习题书和课本装满了桌子抽屉。文具随意摆放着,仿佛她只是暂时离开教室, 很快就会回来。
她买了小小的磁铁玩偶, 小兔子双臂加了磁石,抱在金属桌腿上, 圆溜溜的塑料眼睛正朝向钟成说的方向——
钟成说坐在教室最后排, 他将目光从张贺君的座位上收回。
他的教材和文具都是识安配的, 与他当年所用的差别不小。然而这种置身事外的气氛, 与当年他上学时一模一样。
钟成说从一开始就记得一切。
当年那片涟漪许下的愿望,长达千年的沉睡与醒来。与婴儿相融时的离奇遭遇, 以及他与养父母的初次相遇。
钟成说至今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但他很清楚,自己必定不是人类。当年他看着那些跑跑跳跳的同学,就像观察鱼缸里簇拥在一起的鱼群。
隔着透明的, 冰冷的隔膜。
孤独谈不上, 更说不上羡慕。对于孤身一人这件事, 钟成说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就像千年前,他身边那些遥远微弱的涟漪。他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们。
不需要任何情绪,如同一株长于角落的植物。
钟成说从回忆中拔出思绪。他刚翻开阔别已久的课本,肩头上忽然一沉。少年殷刃正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好奇地看着课本。
仗着没人能看见自己,鬼王大人毫无形象地搭着钟成说肩膀:“真厉害,我一点都看不懂。”
鉴于这只大元物仍然拥有实体,钟成说能感受到殷刃的呼吸与体温。殷刃皱着脸阅读初中物理教材,喉咙里拉出长长的“唔”声。那人长发顺着自己的肩膀垂下,在宽松的布料上滑来滑去。
……看得还怪认真的。
殷刃的吐息与身体都非常温暖,钟成说翻动书页的动作不知不觉停住了。源于本能的排斥,源于本心的亲近,身边人存在感强到无法忽视。
周围还是穿越时光的熟悉喧闹,课间音乐十几年未变。记忆里那种置身世外的“植物”心态,他突然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钟成说轻轻转头,额头抵上殷刃的颊侧。殷刃顺势调调姿势,继续研读那页高深的科学原理。
噼里啪啦,雨水打上玻璃窗。钟成说倾听着爱人的心跳,微微合起眼。
毫无意义的学生记忆,突然多了许多温热的重量。
真……
“好”的感想还没从他脑袋里走完,钟成说的桌子嗙的一声巨响。原本在不远处讨论漫画的男生突然大打出手,被推搡的那个险些把钟成说的桌子撞翻。
两人吐着不该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污言秽语,扯着彼此肥大的校服乱抓,试图把对方摔去地上。钟成说听了两耳朵,两个少年在争吵漫画里甲乙两个角色的战力问题。
可是钟成说毫无疑问地感受到了杀气。
两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对彼此散发出极强烈的敌意。周围的学生们见势围过来,有几个还当场叫好。其中一个少年的脸被另一个挠出一道血印,脸憋得通红。他手一伸,眼看就要抓钟成说的圆规。
钟成说一把捉住他的手腕:“不要冲动。”
“你他妈碍事是吧傻逼?”那少年龇牙咧嘴,“关你屁事?!”
“什么狗跟什么主人,主人弱鸡狗也弱鸡!”另一个少年体格高大些,见敌人被钟成说这个“瘦弱好学生”制住,当即尖笑扮鬼脸。
钟成说眼看拽着的人青筋鼓起,脸红脖子粗。那人圆规也顾不上捡了,抬腿就朝另一个踹。这一踹正扫过对面的鼻子,鲜红的鼻血瞬间涌出,滴滴答答地坠了一地。
教室后方的监控红灯闪烁,黑洞洞的镜头扫过班级。可是几分钟过去,并没有人介入。
钟成说无奈地环视四周——周围的学生要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是凑在一边看热闹,没有一个人去找老师协调。
“打!打!打!”好事者笑着喊叫,“都来看哈,谁退谁孬种!”
“打!打!打!”偷藏手机的学生挤近,动作熟练地拍照录像。
“打!打!打!”甚至有几个人故意把美工刀和圆规等锐器摆在近处,随即立刻退开。
人们围了一圈,圈里除了打成一团的两个人,就只有“呆立”的钟成说。
钟成说环顾教室的目光停在罗纯蕾身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