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一只无形的巨手又拨动了权力的天平,胜利提醒众人琦玉也是皇族,血管里也流着天照大神的血脉,对至尊之位也拥有无可争辩的权利。当初中大兄的锦之御旗下人数增长的多快,现在琦玉那边增长的也会有多快。
而且琦玉有一点优势自己是没有的——难波津作为濑户内海通往奈良湖最重要的转运港口,仓库里堆满了从列国运来的粮食、油料、布匹等各种物资,而琦玉离开京都时,带走了一切她能带走的,剩下的付之一炬,只丢下几万张嘴,时间就好像一根套在中大兄脖子上的绞索,越来越紧。
那现在摆在中大兄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重整军势,再次进攻难波津,打通飞鸟京与列国的水上通道;二、主动退出飞鸟京,在近江建立自己的朝廷,战争进入长期化。如果只从军事的角度考虑,
但从政治来看,主动退出京都就是不可接受的了。奈良盆地不但是大和王国的政治中心,还是文化和宗教中心,在奈良湖畔到周围的生驹山脉、金刚山脉、笠置山脉,遍布着数十个大大小小的神社、神宫,那儿供奉着各种各样的本土神灵,其中大部分是开辟建立王国的皇族先祖神,而大和皇族之所以能够统治着这个崎岖不平、交通不便的列岛,很大程度上是来自于对神灵的共同崇拜。如果中大兄将奈良盆地让给琦玉,那就意味着自动放弃了祖先神灵的承认,这在接下来的皇位争夺战中是极其不利的。
“当真是左右为难呀!”中大兄露出一丝苦笑:“早知如此,就不用这么急着来攻难波津了,哪怕是相持下去也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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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波津,四天王寺,经堂。
“小人伊势国桑名郡的冠者(日本古代有官阶而无官职者的称呼)三轮平迁,在接到陛下纶旨之后,立刻召集郎党,登船出发,勤于王事。今有船六条,士卒七十三人,马五匹。此外还带来米五十石,豆二十石,鱼干半船……”
经堂里的空气郁窒而潮湿,就好像一条湿毛毯包裹着每一个人,王文佐的细麻内衣紧贴着前胸,他偏过头去,尽可能不露痕迹的打了个呵欠。这倒也不能怪自己,他心中暗想:任何一个人从早到晚正襟危坐的听一群臭烘烘的家伙跪在堂下讲这些千篇一律的废话,也不会比自己强到哪里去的。
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打断了堂下人啰啰嗦嗦的声音,王文佐侧过头,向竹帘的缝隙向后看去,只见琦玉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示意旁边的侍女摇动银铃,换一个人上来。
“退下吧!”头戴高耸乌帽子,身着玄袍的侍官对堂下人道。
“可,可是!小人从伊势国远道而来,还有要紧事情要禀告陛下!”跪在堂下的是个体型矮壮的汉子,红头鼻子上已经满是汗珠,看上去颇为滑稽可笑:“可否再给一会儿?”
“胡说!”侍官神态威严的喝道:“陛下乃是万乘至尊,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处置,岂有时间在这里听你啰嗦!速速退下,不然就要治你失仪之罪了!”
“可,可是!”
侍官神色愈发严厉:“快退下吧,后面还有很多人了,你若是有事,便去内大臣门下吧!眼下军国大事皆由内大臣处置,然后再向陛下禀告!”
“内大臣?”堂下人不敢多问,赶忙向堂上竹帘后的身影又磕了两个头,方才躬着身子倒退了出去,接着又进来一人,跪在堂下,开始恭恭敬敬的报上自己的姓名籍贯,带来多少人马,多少物资,然后又退下,就这般到了暮色西垂,那侍官方才轻敲了一下铜钟,高声道:“今日便到这里了,欲晋见陛下之人,待到明日午后再来!”
“总算是结束了!”王文佐如蒙大赦一般的伸了个懒腰,对竹帘后的琦玉道:“明天我就不要来了吧,这也未免太累了,一整套行头这么正襟危坐一下午,比打一仗还累!”
“不行!”琦玉正在侍女的帮助下取下金冠,冷声道:“伱是内大臣,是执掌朝政之人,岂有君上在场而你不在的道理?再说你已经答应了,怎么又反悔?”
“我是答应了,可当初我没想到一下子会有这么多人呀!”王文佐叫苦不迭道:“再说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这些来投之人编练成可用的军队,你让我在这里天天傻坐着,谁去干正事呀?”
“内大臣乃是太政官,听取下臣的禀告,转呈王上,就是你最大的职责,这不是正事什么事正事?”琦玉从竹帘后走了出来,冷笑道:“别不知好歹了,这个位置距离大王只隔着一道竹帘,当初葛城朝议时便是坐这个位置,多少人想坐还坐不上呢!”
“是、是、是!可眼下不是在打仗吗?”王文佐苦笑道:“这位子再好,也得咱们这个小朝廷能回都城才有用吧?中大兄的大军那天晚上你也都看到了,几万人一下子就都垮了,咱们这些人要是不操练操练,只怕还不如那些人呢!”
兴许是王文佐这番话戳中了琦玉的痛处,她咬了咬牙:“也行,那你就先去编练军队,不过每天晚饭时候你还是要来内里(即指天子居住的地方)与我商量朝政!”
“是,是,一定,一定!”王文佐如蒙大赦,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向外逃去。看着王文佐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