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若明大义,正当传谕天下,直斥逆王见浚之奸。如今殿下密令世子及诸郡王潜逃,这才是大错特错!”
“我益藩不过受孝庙、先帝重恩,得赐良田些许。余驸马清整水利,益王府无有不从!睿王封王就藩,陛下既先有引蛇出洞之计,王督台是知兵之人,你说本王还能信得过陛下吗?”
朱祐槟说得愤愤然,王守仁却叹了一口气:“殿下信或不信,为臣者,皆因忠字在先,遵旨行事。殿下只说了良田之事,我还知道粤盐行销赣南之事。诸位世子郡王殿下如今逃离封地,益王殿下认为这样更好?”
“无需多言!”朱祐槟似乎破罐子破摔了一半,“如今等王督台亲来,无非问一句王督台:是仍要护送本王入京进贺,还是擒本王入京问罪!”
王守仁深深地看了一眼他。
就算那六岁的睿王出自益王一脉,他如何敢做这样的决断?
收到消息比自己传到建昌千户所的军令还快,还能安排自己的儿子、孙子们悄然潜逃出建昌府。这些事,自然在在王守仁抵达江西前就做好了准备。
王守仁安排了卢云义派人继续“护送”朱祐槟入京之后就喊来一个内臣:“建昌千户所不知道,锦衣卫和内厂一定知道。怎么联络上,要把消息尽快告诉本督。如今,江西情势比湖广还要重要!”
江西镇守太监安排在身边的联络人只觉得王总督表情十分严峻。
等那太监出去之后,王守仁的弟子陈九川问道:“先生,为何说江西情势比湖广更重要?”
在他看来,益王只是左右为难、走投无路,以至于宁可遣散儿孙也保留一点血脉而已。
王守仁看着带过来的舆图凝着眉说道:“有了皇明记,行销赣南的粤盐如今断了。浙江有皇明记分号,福建有什么?”
他看向了地图上的一个位置,那是建昌府与福建交界处的德胜关。
而后,目光又移向江西辖境最大的赣州府,还有西与衡州府接壤的吉安府。
过了一会他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这一仗,不好打。若我所料不差,长沙卫会弃长沙而入衡州,据衡山而守,攻下湖广郴州、江西南安、吉安、赣州三府,又有福建武夷山中诸府为防线,则朝廷大军便不得不以湖广、江西、南直隶、浙江赋税重地为粮饷后方,经年而战。逆贼打的主意就是先拖下去,拖到坐岸观火、投敌之人越来越多。”
陈九川想了想之后微微变色:“这些赋税重地,如今遭灾严重。”
如果王师大军的后方粮草转运之地又要赈灾,又要保障大军于崇山峻岭间的将士所需,那将是一个大麻烦。
“传我军令,移师赣州。去袁州府令张总兵不必等候本督,南昌卫进湖广长沙府听镇远侯调遣,张总兵率袁州卫南下取吉安。”
既然是衡州府的睿王被封为正统,朱见浚岂有不将他牢牢控制住的考虑?
如今,反倒还要看这场叛乱背后,朱见浚和朱祐槟两人分别扮演了什么角色才是。
唯一要阻止的,是不能让叛军借这湖广、江西、福建的崇山峻岭将朝廷拖入旷日持久的平叛之中。
湖广澧州之南的渐水界处,周隆很快就回来了。
他顾不上喝点水,来到骆安面前就单膝跪下复命:“大事不好!指挥,荣王府阖府被焚,常德刚经了一场大乱。据称常德卫大军平叛,荣王阖府上下被就地正法。常德卫烧杀抢掠之后已攻向长沙府安化县。”
骆安脸色骤变上前问道:“常德府内如今情形如何?”
“……官绅富户,百姓之家,受劫掠者众。指挥大人,常德卫是借平叛为名劫掠钱粮之后去长沙府了,荣王是真被焚了还是……”
周隆摇了摇头。
骆安咬牙切齿地骂道:“奸贼!”
如果真被“就地正法”,而且是阖府被焚,那么皇帝对藩王的敌意就不能更明显。
常德卫冒着朝廷平叛大军之名行劫掠之事,既得了钱粮,又坏了王师名声,随后还可摇身一变被叛军“劝降”,大涨叛军声势。
他看向了班仲文:“此前可有人与你联络如何行事?”
班仲文吓了一跳:“绝没有!”
骆安皱了皱眉:难道华阳郡王就不值得被叛军争取吗?
但眼下不能耽搁了,常德府必定已然瘫痪。
“速速报至武昌府,请孙阁台拿主意。事急从权,快去请盛知州带得力佐贰官到常德暂行府事,救难安民!”
叛军之中,也有高人在利用朝廷命令传来的这段时间差,先把前线局势搅乱。
此时长沙府的益阳县城之外,长沙卫以五百精兵为骨干,又“招募”了三千乡勇及诸多民夫,正准备先攻常德府的沅江县。
按理来说,消息传出,常德卫至少该在这里守一守的。
一山不容二虎,唐培宇在与朱见浚一起谋划起事时,并没有准备先拉着常德卫一起。
等檄文发出、分了主次,以兵锋相逼、以利益相诱,常德卫以四县之地、以懈怠之操练,如何与有长沙一府之地利益养起来的、而且蓄谋已久的长沙卫将卒相抗衡。
然而唐培宇看到的是一座许多地方冒着浓烟的沅江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