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纤薄柔腻的月白笺, 以秀丽的簪花小楷书写而成。
望胜 盼归
然后……没了?
沈昭把纸笺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甚至还放在灯烛上烤了烤,确定没有藏字, 就这么四个大字,勉强算是情真意切?
皇帝陛下觉得自己有点受伤,这之后便有点恼羞成怒,脾气上来想把信笺攥成团扔出去, 可终究没舍得, 还是默默拿回来,搁在胸前捧着。
这其实不算是件坏事啊。
这说明他的瑟瑟不再像朵娇花般脆弱,不再只会依赖别人,她能独当一面。即便他不在,即便朝政诡谲复杂,她也能料理得妥妥当当,她是真正的大秦皇后。
沈昭抱着信笺这样安慰自己,既为她骄傲,又有种淡淡的失落。
在一触即发的战事面前,儿女情长只能充作一段插曲。两军对垒,在几场大战后都疲累不堪, 各自坚壁扎寨,守营不出。
过了不到一个月, 楚军开始在盔上扎白布, 探子来回, 楚帝徐墘已经驾崩, 太子徐潇在柩前继位, 年号为顺景。
沈昭派去丰都的人很得力, 不久楚国便谣言四起, 说天子新丧,武安侯不曾回帝都凭吊,甚至拥兵自重,有不臣之心。
一天之内,会有数封书信自丰都传入楚军营帐内,都是劝徐长林早些班师回朝。
他一概不理,只是终日对着舆图勾勾画画,反复推演战事走向,斟酌自己的计划有无疏漏。
烈阳普照大地,炙热且闷沉。
吴临悄悄掀起毡帘,放轻脚步进来,将一盅百合梨汤放在徐长林的案头,道:“君侯,趁热喝吧,这汤能润肺驱躁。”
徐长林敷衍应了一声,连头都没抬,继续盯着舆图。
吴临叹道:“您太累了,歇一歇吧,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没这么糟践的。”
徐长林这才将手中的舆图放下,拿起瓷盅抿了口汤,清俊的脸上满是疲色,半垂着眼皮缄默了一会儿,倏地问:“秦军那边可有动静?”
吴临道:“就是日常的演练,没什么大动静——君侯派去丰都的人回来了。”
徐长林忙打起精神:“让他进来。”
那人中等体型,寻常样貌,穿着也很是随意简朴,隐在人堆里便看不见,一看就是极适合做隐秘事的暗人。
他朝徐长林行过礼,利落道:“果不出君侯所料,丰都里果真是混进了秦军的细作,小的怕打草惊蛇,悄悄跟了些日子,摸清了那些人的巢穴,还没动手,只等君侯一声令下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徐长林微笑道:“不急,先留着,让他们再造些声势,等把本侯逼到不得不班师回朝时,再抓。“
暗人一诧,却也没再多说些什么,躬身告退。
待他走了,吴临才问:“君侯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倒好像要自己往秦帝设的陷阱里钻似的?”
徐长林将剩余的梨汤一饮而尽,低头看向那密密麻麻勾画了的舆图,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扫掉疲惫,目含星光,仿佛在欣赏自己苦心绘就的作品。
“你说……若本侯当真囿于谣言,不得不撤退回京,秦帝会放我走吗?”
吴临忖了片刻,摇头:“别的不敢说,就当年在长安所见,可知这位陛下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他既扫除万难御驾亲征,那必是冲着我大楚国土和君侯而来,不分出胜负是不会甘心的。况且君侯如今声名远播,有天下第一奇谋之称,依照秦帝的脾气秉性,恐怕做梦都想亲手把您拉下神位,他自己坐上去。”
徐长林笑道:“我幸苦筹谋至此,倾国之力给自己搏出了个‘天下第一’的名号,就是为了引他来,激起他的好胜之心……等我顶不住来自丰都的压力,‘被迫’撤退之时,秦帝必会亲自领兵来追击我。就如你所说,他太想打败我了,所以这最后一战绝不会假手于人,一定会亲自来。只要他来了,我就要把他永远留在这里。”
说到最后,那温雅容颜上的笑彻底消失,代之以冷锐的杀意。
吴临一头雾水,茫然看向徐长林,见他伸出手指越过舆图上密集的朱笔标注,落在盈川谷的位置。
“只要再等上两个月,我就会率军撤退,到时会途经盈川谷,此处山势险峻,是最佳的设伏之地。我已命人提前在那里布置好,只等秦帝追击我至此,便让盈川谷做为他的葬身之处。”
吴临连连称妙,又问:“君侯既已设下陷阱,为何还要再等两个月?如今丰都城内谣言四起,对您可是很不利的。不如您将计划具陈上奏,省得让他们继续往您身上泼脏水。”
徐长林冷哼了一声:“此事不能声张,秦帝往丰都派了很多细作,难保朝臣里有没有被他收买的。再者……他心机深沉,若不将戏做得逼真一些,他是不会中计的。只有再拖两个月,让我自己真正陷入被奸佞谣言所困,不得不遗憾撤军的境地,才能引他上钩。”
吴临心悦诚服,不再赘言。给徐长林规整了一下书案的物件,蓦地想起什么,道:“灵儿姑娘……”
徐长林问:“她又怎么了?”
“她在府中待得寂寞了,总想往外跑,底下人又拦不住,也就鱼骊小姐说得话她能听几句,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