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娆平生就是个心软的性子,经不起人哀求,特别是这样一个小不点的哀求。
她换了一袭红绫锦交领衫裙,冗长的衫袖曳地,以银线绣出繁复的图饰,看上去隆重且明艳。
这也是英儒替她选的,因为他打听到南莹婉今天穿了一件玉色素净的襦裙,宁娆这样的打扮刚好能让她黯然失色。
宁娆几乎是被英儒拖着到了宣室殿,眼见那巍峨的飞茕碧瓦近在咫尺,她心里又有些打怵,在回廊后定住脚步,犹疑不决地低头看英儒。
“要不……我们回去吧。”
英儒跺脚,气道:“母后,你从前时常教我做人要勇敢,怎么到了你自己的身上就这般怯懦?你这个样子,让英儒将来如何尊你敬你?”
这小兔崽子,难不成她不够勇敢,有点怂,就不值得他尊他敬了吗?
他好歹也是她怀胎十月差点把命搭进去才生出来的,倒反过来要被他制住了么?
她正要生气,墨珠凑上前来,将一碟冒着热气的桂花糕塞给宁娆,眨巴着一双乌灵灵的大眼睛道:“娘娘,您就是去给陛下送点心,不必想太多,等进去了再随机应变就是。”
她摩挲着描金的瓷边,又看向玄珠,玄珠一惯的温默沉稳,此时却也热切地看着她,冲着她狠点了几下头。
这两个大人外加一个小孩都目光莹莹地看着她。
在这件事上,他们倒是难得的意见统一。
宁娆叹了口气,端着桂花糕丧气颓颓地往宣室殿走。
殿前小黄门隔着几丈远就迎了上来,深揖迎拜:“娘娘万安,端睦公主和南贵女在里边,可要奴通报?”
宁娆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小黄门伶俐地快步进了殿。
没多时,他出来,笑道:“娘娘快进去吧,陛下等着您呢。”
她领着英儒进去,见宣室殿里果然站了一老一少两个女子,中规中矩地向着她行礼。
英儒‘哒哒’地越过她跑上前冲进江璃的怀里,奶声奶气地说:“父皇,父皇,英儒好几日没见你了,甚是想念你。”
江璃含笑慈爱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声道:“父皇也想你,只是国事缠身没能抽空去看你。”
英儒道:“无妨,无妨,只是英儒今日去向母后请安,见她亲手做了桂花糕,想着给父皇送过来尝尝,英儒便一同跟来了。”
说完,目光炯炯地看向宁娆。
崔阮浩十分长眼色,忙从宁娆手里将桂花糕接过,呈了上去。
江璃淡淡地看了宁娆一眼,低下头,一手搂着英儒,一手捏起一块乳黄的方糕,搁进嘴里。
殿中一时静谧,只能听见更漏里流沙陷落的声音。
宁娆僵站在原地,有些局促,偏斜了视线望向自己的身侧,见年长一些的应该就是英儒口中的端睦公主,她神态安素,很是得体,从妆容到锦帕都是精细的,让人挑不出一丝不妥。她身边的就是南莹婉了罢……柳叶弯眉,秋水明眸,杏腮琼鼻,倒是个气质出众、明雅秀丽的美人,只是她看向宁娆的目光太过刺目,明晃晃的没一点遮拦,将她从头到脚地打量来打量去。
她觉得有些不快,将视线收了回来。
倒是端睦公主西先开口,含了几分笑意:“方才还提起娘娘,太后在祈康殿设宴,想要给莹婉接风,一家人吃顿便饭,陛下说娘娘凤体有恙,就不让您去了。可臣妇瞧着娘娘面色还好,不知您能否赏光?”
宁娆有些为难,按理说她的身体确实没什么大碍,可江璃既然先替她推了,她又怎好再接过来?
便默不作声地看向江璃。
江璃正一口一口极仔细地嚼着桂花糕,闻言,将手里的放下,道:“好,既然皇后来了,那过会儿就和朕一起去祈康殿。”
端睦公主道:“那臣妇和莹婉就先行告退了,家宴之前总要先向太后请安。”
说完,箍住南莹婉的手腕,往外走。
可宁娆偏偏看到,那南莹婉秀致的眉宇微蹙,极不满地瞪她的母亲,被箍住掩在袖里的手也不安分地想要挣脱。
就这样别扭着,被拖走了。
殿中又安静了下来。
英儒顺着江璃的腿往上爬,爬到他的膝上坐着,从他的怀中探出头来,朝宁娆招了招手:“母后,你过来,我们一家人为何要离得这样远?”
宁娆朝他僵硬地挑了一下唇。
她慢吞吞地上前,歪头挠了挠脖子。
江璃突然抬头问:“今天的药喝了吗?”
“喝了!”宁娆绷直了身体,颇为郑重地点头。
江璃点了点头,又伸手去捏桂花糕,一时没了言语。
英儒在他的怀里眨了眨眼,从他的膝上跳下来,端袖揖礼道:“父皇,英儒还有功课没做完,太傅总是说今日事今日毕,英儒不敢耽搁,现下就要回去做了。”
江璃冲他温然一笑:“好。”
崔阮浩上前护着英儒往外走,走到一半,江璃突然叫住他。
江璃温秀青濯的面上漾起一抹和暖的笑,目光中若有融融春水,缓缓淌着,他看着英儒,柔声道:“你安心做功课,不要胡思乱想,父皇与你母后好着呢。”
英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