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绊在了陵州,一晃过了一年,他都没离开这个客栈。
一年以后,陵州县令找到了他。
一番长谈,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关秀已到了婚龄,家里给她张罗了一门亲事,以后她恐怕不能陪着江偃四处乱跑了。
第二日,关秀就没有来找他。
江偃独自在客栈里四处溜达了一天,突然有种寂寂之感,心里只觉空落落的。
这种感觉上一次出现好像还是宁娆和皇兄成亲的时候。
他抚着自己的心口,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晚上,关秀来找他了。
她脸颊微红,仿佛是涂了胭脂,又仿佛是因为羞涩,支支吾吾,对着江偃好像极难开口。
江偃凝着她的眉目,突然道:“我先说。我明天就去你家提亲,我娶你,我不走了,就留在陵州,你……觉得你爹能同意吗?”
关秀一怔,双目莹莹,如有花绽在唇角:“景思……”江偃自来了陵州,便一直化名景思,而江璃让户部给他做的户籍上也是景思这个名字。
关秀柔柔莹莹地望着江偃,痴痴愣愣了一小会儿,倏然勾住了他的胳膊,豪迈道:“他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一切便这么自然而然地定下来了。
江偃起初觉得自己可能应付不来,可一旦被放在了那个框框里,一切又是那么得心应手。他用英儒给他的钱开始置办宅院,买仆人,买家具,给关秀买衣裳首饰,他做这些时丝毫不觉得不耐烦,反倒做得越多心里越安,好像觉得人生本该如此,琐琐碎碎才是真正有了个家。
等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离吉日越来越近时,关秀扭扭捏捏地提醒他:“景思,我们成亲,你的家里人是不是应该来一下?”
江偃默了下来。
他的情况比较复杂,直到如今关秀也不知他的真实身份,这并不是他故意隐瞒,而是他当真不想再和过去有什么瓜葛了。
楚王,好像已是前世的事了。
但他再看向关秀,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儿,不在意他来历不明,对他全心托付,体贴周到,她该得到足够的尊重。
江偃握住她的手,缓缓一笑:“好,我这就给家里写信。”
关秀眉宇凝着,像是很紧张,一听江偃这句话,倏然松开,凝滞全消,莞尔。
江偃拿着东宫玉令找了就近的驿馆,给江璃去了一道密信。
这之后,便没有了消息。
眼见着里婚期越来越近,可长安那边迟迟无音讯,江偃有时看着关秀忙碌的背影,心中很是忧悒。
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他对关秀道:“我……一直没告诉你,我的身份,其实我是……是皇帝的弟弟,我给他写了信,他可能朝政繁忙,来不了。”
关秀手里正捏着针线,闻言一愣,愣完了又愣。
江偃目光微恍,语气中如沾染了雾霭,透出些低徊之意:“我之所以会离开长安,是因为……虽然很多事情已时过境迁,但终归是被人记在心里的。母亲的错不能由儿子承担,可被她伤害过的许多人终究不能释怀,总这样时时面对他们,我心里也……所幸,已没什么值得留念的。”
关秀沉默,这样的沉默让江偃心里莫名不安。可她只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大笑:“你是皇帝的弟弟?景思,你昨日也没喝酒啊,大白天说什么醉话?你放心……就算你家里不来人,我也不会怪你,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我胆子其实不大,不经吓的。”
江偃在她的笑声里很是神伤了一阵儿,可是过后,却又轻轻地舒了口气。
幸好,她不信。
……
湛天澄净,千里无云。
距离婚期只有一天了。
江偃已彻底放弃了,或许皇兄就是太忙,不方便来。
一大清早他推门要出去,因他的准岳父要他去衙门一趟,好有些事要交代他。
刚一推门,就被两人堵了门口。
“景怡。”
他一怔,见孟淮竹看傻子似得拿手在他跟前晃了晃,“许久没见,你不认识我们了?”
陈宣若把她的手抓回来,轻轻地,宠溺地说:“别闹。”
江偃只觉做梦一样,充满虚幻,还没回过神来,只觉一阵风盈入怀中,被撞了一下,英儒已扑入他怀中:“小叔叔,我想你。”
他搂着英儒,抬头,见江璃一身墨衣,缓慢走近,冲他温煦一笑,解释:“无忌才刚满月,实在走不开,来迟了,但好歹赶在你成亲之前来了。”
江偃迷迷瞪瞪地说:“无忌?”
他怀里的英儒抬了头,软软濡濡道:“我的小弟弟。”
江偃笑意荡开:“真得吗?那要恭喜皇兄了。”
江璃坦然受他道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你要出去?”
江偃道:“是,准岳父要见我。”
“那你赶紧去。”孟淮竹开始撸袖子,道:“我瞧你这住处忒寒酸了些,等我给你布置布置,你去吧。”
江偃反倒不敢走了。
直到陈宣若上来拉住孟淮竹的手,向他保证:“我看着她,不会让她太过分。”他才安心离去。
陈宣若凝着江偃急切离去的背影,